成本下降也需代價

對您來說，近年來可再生能源發展最令人激動的事實是什么?

托馬斯˙卡博格：是可再生能源發電的成本正在顯著降低。在歐洲，2017年，德國競價上網的離岸風電已經不再需要任何補貼。同樣的趨勢也發生在中東、拉美等地，尤其在沙特阿拉伯，在那里，太陽能發電的成本已經壓縮到每千瓦1.79美分。在某些地區，理論上風能和太陽能的邊際成本已經接近為零，雖然在現實中實現這一點仍有困難，但是，可再生能源電力的經濟性已經超越任何其他電力。

取得這種發展的原因是什么?

托馬斯˙卡博格：成本的下降是各方面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包括政策的支持、技術的進步以及不斷趨于激烈的市場競爭，等等。其中大規模產業政策的支持必不可少，這正是歐洲和中國帶給我們的經驗。

比如德國很早就在需求側方面為新能源的發展提供了強勁的動力，在2000年就頒布了《可再生能源法》，確定了以固定上網電價為主的可再生能源激勵政策。可以說，是德國的電力用戶補貼了新能源早期較為昂貴的發展階段。瑞典則制定了強制性的配額制度，在每年新增的電力市場規模中，規定新能源發電所占的比重。

此外，像我們普遍了解到的，中國的扶持政策主要表現在供給側，通過氣候、能源和工業等政策刺激了可再生能源產業的發展，在這些政策的扶持下，中國的光伏組件生產規模發生了成倍的增長，而成本的下降速度則比預期中更快。

政策扶持是新能源發展的必經之路嗎?

托馬斯˙卡博格：是的。這在新能源和化石能源的博弈過程中表現的尤為明顯。以德國為例，在光照條件較好的天氣中，光伏發電能滿足該國50%的電力需求，但盡管如此，從全年用電量來看，仍有超過一半的電力供應來自煤炭和天然氣。隨著化石能源價格的波動，對可再生能源產業的需求仍然處于一種較不穩定的狀態，需要政策的干預和介入。

政策制定者總是想等到低碳的手段更具經濟性的時候，才開始為碳排放征稅，但人們通常都意識不到一個問題，即成本的下降本身，也是需要成本的，這種成本就是政策成本和稅收成本。

那隨著新能源發電成本的不斷降低，您認為政策支撐的階段結束了嗎?下一步新能源發展的主要問題是什么?

托馬斯˙卡博格：是的，隨著成本的下降，政策大規模支撐新能源發展的階段可以告一段落了，未來需要提升對于能效的重視。隨著可再生能源發電成本的不斷下降甚至接近為零，很多人認為傳統的能效觀念可以被忽視，這是非常錯誤的。因為一個明顯的事實是：隨著光伏技術的發展，光轉化為電的效率在不斷上升，但與此同時，LED的技術也在迅猛發展，因此也正有越來越的電轉化為光，不斷增加著電力的消耗，有時候這種電力消耗之大，甚至不能補償新能源電力的增量，所以也在不斷影響著總體的經濟效率。

此外，在面臨風電和光電的波動性時，傳統的能效解決方案在降低系統損耗方面，也能提供一條較為經濟的途徑。尤其隨著電氣化水平的不斷提升，能效的可控性和控制的精確性都在同步提升，這也為我們更好的運用能效管理手段提供了幫助。

統一和妥協必不可少

新能源成本的降低，對電網互聯意味著什么?

托馬斯˙卡博格：成本的降低使得在全球范圍內大規模開發可再生能源成為可能。在未來幾年，可再生能源的加速增長將為解決許多與能源相關的世界資源和環境問題作出貢獻，進而促進經濟的持續發展。

對于電網互聯來說，通過利用低損耗、低成本的高壓傳輸技術，可以將一些地區富余的可再生能源輸送到其他地方，實現全球電網互聯。這有助于幫助世界以低成本實現經濟持續增長，保障能源供應。

但從技術層面來看，風能、太陽能電力的生產較不穩定，且大規模并網容易引起電網的波動，我們知道，特高壓技術的發展正是為了解決這一難題而應運而生的。那么除了特高壓技術之外，您認為還有那些手段可以幫助解決清潔能源電力的消納問題?

托馬斯˙卡博格：從瑞典的經驗來看，不穩定性并不是可再生能源目前面臨的主要問題，因為通過嚴密的天氣情況預測，可以實現風電的可預期性。而抵消風電波動性的一個重要因素，是一個實時的、可以交易的電力市場，通過競價上網，成本最低的公司可以獲得用戶的青睞。可以說，在整個歐洲，電網的穩定都是依靠這種電力實時交易來完成的。因為統一的市場可以把各國的能力都充分利用起來，同時給了消費者更多的選擇。而可再生能源發電隨著成本的不斷下降，也將獲得更多的青睞。

這一點可能與歐洲本身具有的電力互聯水平有關。根據GEI最新發布的全球能源互聯網發展指數顯示，在電力互聯方面，目前排名靠前的主要是歐洲國家。但是，當電力交易擴展到發展水平不一的國家和地區時，您認為會遇到哪些問題，應該如何解決?

托馬斯˙卡博格：一個統一的市場是非常重要的，因為統一的市場可以充分利用各國的發電能力，瑞典擁有一個電力的現貨市場，成本和價格最低的發電廠商可以通過競價上網，從整體運營方面這個市場是非常好的。而理想的解決方案，是建立一個依據時間和地點波動的電價制度，來反應發電和輸電的成本，包括環境成本。

但是一個適當的價格機制無論是從政治上還是從市場上都是很難建立的，妥協和多樣的政策工具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