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生光電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強生光電)是一家以薄膜太陽能電池為主產品的光伏設備制造商。
在其位于上海總部的會議室內,掛著一幅一米多寬的中國地圖。在地圖的西北角,插著十三面小紅旗,對應著今年總容量280兆瓦(1兆瓦=1000千瓦)的十三個大型光伏電站特許項目。
根據最新公布的招投標結果,這十三面“小紅旗”中有兩面“小紅旗”代表的光伏設備很有可能將由強生光電提供,總容量為20兆瓦。
今年8月的招標中,與強生光電捆綁的投資商中電國際新能源公司在甘肅武威20兆瓦項目以及甘肅白銀20兆瓦項目上投出的價格,分別為0.8099元每千瓦時與0.8265元每千瓦時,相比去年1.09元每千瓦時的中標上網電價,下降了25%左右。
強生光電董事長沙曉林表示:“低成本的組件和電站是光伏電站低成本發電的兩大關鍵。”而強生光電正是一家以低價聞名的薄膜電池制造商。其提出的每兆瓦1250萬元的成本價以及0.67元每千瓦時的成本上網電價,均為國內最低。
相比目前不少國內主流晶硅電池廠商認為合理的每千瓦時1.4元至1.5元之間的光伏上網電價,以及每兆瓦電站2300萬元左右的造價,強生光電的成本只是他們的40%。
其實,報價“兇悍”的強生光電在光伏領域是后來者。三年前,強生光電的主業還是勞保手套,一個與光伏沒有任何聯系的行業。
發展僅兩年多的強生光電今年的產能只有165兆瓦。與無錫尚德太陽能電力有限公司、英利集團等產能達到吉瓦(1吉瓦=1000兆瓦)級的晶硅光伏電池巨頭相比,強生光電可謂是“超輕量級”選手。但這家企業卻在不斷刷新著光伏行業的最低售價。
在專訪中,沙曉林表示,強生光電計劃在兩年內使光伏電站上網電價降至0.55元每千瓦時,這一預計進度也是目前國內最快的。視成本為關鍵性因素的沙曉林正在繼續向平價上網的方向努力,“我要讓光伏發電的價格接近火電電價。”
轉型
“光伏比手套市場大多了”
“手套行業太狹小了,撐死了也不可能做到讓滿大街的人都天天戴手套”,“化石能源總有枯竭的一天,那么新能源就必然得崛起。這就是現在能源行業的商機。”
沙曉林自稱與新中國“同齡”,1987年“下海”前是江蘇省如東縣飲泉鄉副鄉長。他身形瘦削,容貌清癯,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經常背著手在辦公室踱來踱去,乍一看似乎更像一位大學老師,很難和一個管理著數千員工、年營收上億的大老板聯系到一起。
強生光電的母公司南通強生集團(下稱:強生集團)成立于1993年,原來是一家以低端手套為主業的輕工公司(即華能輕工廠)。在1993之前該公司隸屬于華能集團,在中央要求清理副業的過程中被剝離了出來。
在剝離的過程中,身為華能輕工廠廠長的沙曉林與一香港朋友聯合出資195萬元買下了華能輕工廠的所有股份。
沙曉林給新公司起名“強生”,寓意擁有強大的生命力。改制完成之后,當年強生的利潤由之前每年一二十萬元一舉躍升至150萬元。
考慮到上海的勞動力成本,沙曉林將華能輕工廠搬到了江蘇,并進行產業升級,專做高端勞保手套,業務以每年50%的速度增長。在2008年,強生集團的出口產值達到了1.03億美元,是全球最大的勞保手套生產企業。
沙曉林并不想一輩子只做手套。
“手套行業太狹小了,已經沒有多大的增長潛力。”他表示,“蛋糕就這么大,撐死了也不可能做到讓滿大街的人都天天戴手套。”
他認為,一個業務在發展到成熟階段后,公司就需要調整結構。在他看來,調結構有兩種方法,一種就是內部調整結構,不離開本行,產品做得更高檔,利潤更高一些。強生由過去的低端手套向高端勞保手套轉型,已經實現了這一點。
“另一種方法是跳開本行業去尋找別的領域,這需要審時度勢,分辨哪些行當能做,哪些行當不能做。而我就十分看好太陽能。”沙曉林說。
沙曉林認為,只要人類繼續發展,就離不開電。
“化石能源總有枯竭的一天,那么新能源就必然得崛起。這就是現在能源行業的商機。”沙曉林總結。
沙曉林說,目前新能源的最大問題是價格昂貴,只要能夠將發電成本降下來,市場就將獲得爆發性的成長。
“這就好比手機市場,20多年前‘大哥大’3萬元一個,沒多少人買得起。但是如今滿大街上全是手機,幾乎人手一個,孩子有,阿姨也有。光伏發電也一樣,關鍵是把成本降下來。”
在眾多新能源中,沙曉林最看好光伏發電。太陽能潛力巨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根據國際能源署(IEA)的數據,只要在全球沙漠4%的面積上安裝光伏系統,就足以滿足全球的能源需求。此外光伏發電時間與人類用電高峰時間大致一致,因此又被稱之黃金電。這些優勢是風電所不能比擬的。
而在具體的光伏路線上,沙曉林表示,考慮到能耗以及原材料瓶頸問題,他更看好硅基薄膜電池。硅基薄膜電池的能耗為晶硅電池的六分之一,硅料使用量更低,如果硅料價格大幅上漲,則薄膜電池的成本優勢更加明顯。同時考慮到污染問題,沙曉林表示,他不會選擇碲化鎘技術。
入行
“金融危機時差點出事情”
2009年上半年被沙曉林稱為強生光電“最為困難的時期”:國外發生金融危機,國內政策不明朗,銀行又收攏資金,導致資金周轉不暢。“當時我們投了4-5個億進去了,有段時間資金很緊張,差一點出事情。”
2007年,沙曉林決定從零做起,進入光伏這個與手套完全不同的行業。這個轉型令沙曉林的親友們很擔心。
“他們覺得原來制作手套多好,一年除稅可以賺一個億,業務成型,不用再大規模投入了,我可以清閑了。但做光伏,需要投入好幾個億,而且前景也不明朗,當時親戚朋友很緊張。”沙曉林回憶。
由于強生光電是一家民營企業,沙曉林是公司的擁有者,他的決定就等于公司的決定。2007年底,他從美國引進了一條25兆瓦的非晶硅太陽能薄膜生產線,2008年1月投產。當時國內的薄膜電池生產線大多為單線10兆瓦,強生光電的25兆瓦的單線為全國產能第一。
2008年初,“新能源”與“中國”這兩大標簽在華爾街可謂如日中天。無錫尚德、江西賽維等一批中國光伏企業都迅速赴美上市,籌措到了上億美元的資金。強生光電也希望搭上這股東風。
那段時間,強生光電與雷曼等一批投行以及私募基金進行接觸,希望能夠成為國內第一家海外上市的薄膜光伏電池生產企業。但2008年下半年金融危機爆發,資本市場降至冰點,上市計劃宣告擱淺。
緊隨而來的是整個光伏產業環境的惡化。在金融危機爆發的早期,西方國家的銀行收緊了貸款,受此影響,外國光伏投資商新建光伏發電項目的計劃基本停滯。中國的光伏產品95%以上都是出口到歐美市場,歐美沒有訂單,國內就出不了貨。
據業內一家光伏企業的副總經理介紹,在金融危機期間,國內光伏企業有將近四個月的時間幾乎沒有接到任何訂單。[page]
在金融危機前,強生光電曾吸引到了一家基金400萬美元的投資,“他們希望我快點上市,這樣他們投入的1元錢就能變成20元了。但后來金融危機發生,他們就擔憂得不得了,天天來煩我,我就不跟他們煩了,算了點利息了結掉了。”沙曉林回憶。
2009年上半年被沙曉林稱為強生光電“最為困難的時期”:國外發生金融危機,國內政策不明朗,銀行又收攏資金,導致資金周轉不暢。
“當時我們投了4-5個億進去了,有段時間資金很緊張,差一點出事情。”沙曉林回憶:“說老實話,當時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于是沙曉林只能依靠自有資金繼續往光伏項目上投錢。
在金融危機期間,強生光電加緊了廠房和設備的建設。強生光電發言人稱,從另一方面看,在經濟衰退的時候進行建設,使建設成本較經濟繁榮期間下降了60%左右。而這也為強生光電降低成本做出了間接貢獻。
現在,強生光電蓄勢待發。“發展初期的彎路已經走完,外部大環境也已經好轉,現在到了出成果的時候了。”沙曉林說。
目前,強生光電已收到了來自美國、印度、捷克、斯洛伐克、意大利和德國等國家的訂單。這些訂單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純粹的電池組件出口,另一類是在出口電池組件的同時,為客戶提供相應的電站配套設備以及電站建設綜合服務。
這些配套的設備包括逆變器、支架、導線等,均為“中國生產”。相比國外產品,這些設備有很大的成本優勢,有利于降低整個電站成本。而在電站建設上,強生光電也有自己的工程公司。
強生光電已參與建設的國外電站項目包括德國漢諾威2兆瓦項目、意大利奧弗蘭1兆瓦項目、捷克比爾森2兆瓦項目以及斯洛伐克1兆瓦項目。拉長產業鏈條,從純粹提供光伏組件設備,變為既提供光伏組件又提供配套設備與綜合服務,這不僅有利于降低電站成本,也提高了企業收入以及利潤率。
據沙曉林介紹,去年強生光電的毛利潤率為20%以上,高于國內不少只是單純生產晶硅電池組件的廠商。“據我所知,他們中的不少毛利潤在15%左右,有些連12%都不到。”
路徑
中國化的低成本秘訣
光伏電池的主要衡量標準之一是光電轉化率。“單純追求高轉化率意義不大。強生6.5%到7%的轉化率看上去雖然不如晶硅電池高,但光伏發電的核心是上網電價。更有意義的衡量標準是一度電用多少錢,一個是1.5元一度,另一個是0.7元一度,你說老百姓會選擇用哪種?”
作為手套生產企業,強生集團最初的薄膜電池技術來自于一家全球知名的薄膜電池生產商。為了引進該技術,強生光電采用利潤分成的方式,與這家企業簽署了排他性的條款。
此后,強生光電在光電轉化的核心技術領域采用的依舊是合作方式。目前強生光電使用的是非晶雙結薄膜電池技術,轉化率為6.5%-7%。與強生光電建立合作關系的科研院所包括荷蘭柯華光電研究所、愛爾蘭大學、美國麻省理工、中科院等。
據沙曉林介紹,強生光電當前的研發重點是超高頻非晶微晶疊加技術,該技術以及設備已經完成中試,并且申請了四項高新技術成果轉化項目。
在生產設備領域,強生光電同樣有自己的路線。在摸清門道后,強生光電不搞整線引進,而是采用了吸收消化、自主整合的方法。除了關鍵部件采用進口以外,其余能夠國產化的都國產化。
強生光電聯合了美國三大真空設備制造企業之一的GU公司,在蘇州建立了核心設備制造廠,生產薄膜電池三大核心裝備,即PECVD反應爐、真空濺射生產線和TCO導電玻璃生產線。據沙曉林介紹,之前引進一條薄膜電池生產線的造價大致在1億美元左右,但是通過設備國產化,自己制造之后,整條生產線的造價降低了85%。
“生產設備的低成本是強生光電組件低成本的關鍵。”沙曉林說,在生產設備國產化后,按投資折舊計算,每瓦只花0.04到0.05美元,僅為引進設備的10%到15%。在此基礎上,強生光電承諾在2010年年底之前,將制造成本降至每瓦0.7美元,零售價大約是1至1.20美元。
沙曉林認為,外國的整條流水線之所以價格高昂,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思路不對,把簡單問題復雜化,“打比方來說,薄膜電池的結構非常類似三明治,兩層玻璃中夾一層薄膜,但目前外國的流水線采用的是生產顯示器的模式來處理的,這個理念是不對的。”
相對于薄膜電池制作中只需要關注光電轉化率(由陽光轉換為電能的轉換效率),顯示器需要關注顏色是否有偏差、顯示是否清晰等問題,沙曉林認為,這種高精確度的要求在光伏發電領域是多余的,光伏電池板只要確保每塊的裝機容量大致相同即可。
針對薄膜電池光電轉化率過低的問題,沙曉林稱,這并不是問題的關鍵。
與目前國內主流的晶硅電池設備生產商15%左右的光電轉化率相比,強生光電的光電轉化率還不到他們的一半。對于薄膜技術光電轉化率過低的特點,業內有諸多爭議。尤其是在硅料價格大幅下降的情況下,硅使用量較低的硅基薄膜電池相對晶硅電池的成本優勢不再明顯,而其低轉化率的缺點更是凸顯了出來。
晶硅電池生產企業尚德的董事長施正榮就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薄膜電池的低轉化率是致命的缺陷。在今年,尚德關閉了其在上海的薄膜電池生產線。而全球知名的薄膜電池設備生產商美國的應用材料也在今年關停了所有薄膜電池設備生產線,計劃一心專注于晶硅設備生產。
沙曉林提出,在陽光充足的荒漠化地區,薄膜電池具有發電成本上的優勢。“強生6.5%到7%的轉化率看上去雖然不如晶硅電池高,但光伏發電的核心是上網電價。更有意義的衡量標準是一度(每千瓦時)電用多少錢。每一度電從本質上看都是沒差別的,但價格一個是1.5元一度,一個是0.7元一度,你說老百姓會選擇用哪種?”
“當然我們并不是忽視技術進步,而是堅持光伏發電必須以成本為核心。我們看重的是既先進又實用、既有實效又能降低成本的新技術。”沙曉林表示,“在確保低成本的基礎上,強生光電計劃在一兩年內把轉換率提高至7.5%,兩年后逐步提高到9%到10%。”
除提高光電轉化率、薄膜電池發電穩定性等基礎領域的工作,強生光電在應用領域也下了功夫。強生光電專門組建了一家光伏工程公司,目前正在重點研發逆變系統、升壓系統和支架系統。
目前強生光電已經申請了低成本支架、清灰除塵裝置等專利。其中僅專利支架一項,就使薄膜電站的支架成本較晶硅電站下降了20%左右。
強生光電還整合開發出了一套建設薄膜光伏電站的施工方法,配置了挖坑、安裝等專用設備,縮短了建設周期,以求大幅降低建設費用。
“其實就降低成本而言,光伏組件以及光伏電站與我們熟悉的工業產品也沒有太大的差別,跟做手套是差不多的,了解產品屬性,抓住投資要點,做好從原材料開始的上下游產品配套,精細化管理,基本就是這樣。”沙曉林總結。
責任編輯: 中國能源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