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0年，印度尼西亞的煙草商人齊吉爾根可以用肉眼看到池塘水面上漂浮著的石油；130年后的今天，現代石油工人卻要將水平井打到幾千米甚至上萬米以下。為了獲得頁巖中的石油，還要用水將石油從頁巖的孔隙和裂縫中“逼”出來。

盡管開采變得越來越困難，但是石油的地位依然舉足輕重。國際能源署一句“美國將在2020年之前超越沙特阿拉伯成為世界最大石油產出國，2035年成為油氣出口國”的斷言，仿佛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刺激了整個世界的神經。

2012年底，國際能源署（IEA）發布了《2012世界能源展望》（以下簡《展望》）。《展望》不僅認為美國將依靠成功的“頁巖氣革命”在2015年左右成為世界最大天然氣生產國，更是大膽地預測美國將在未來依靠頁巖油的開采，在2017年取代沙特阿拉伯，成為世界最大的石油生產國。而美國一直期望的能源獨立可能將會在2035年實現。

盡管國際能源署的權威性不容置疑，但是在《展望》發布之后，更多的業內人士還是持有更冷靜的觀點。美國知名油氣研究組織——伯恩斯坦（Bernstein）研究機構就發表報告認為，美國超過沙特成為全球第一大產油國，將僅僅是曇花一現，只能持續很短一段時間。預計到2020年，美國石油產量將重新跌回900萬桶/日。而未來非歐佩克國家如加拿大和巴西可能將會作出最大的貢獻。

國際能源署的大膽預測從何而來？美國頁巖油到底和頁巖氣開發有著哪些不同？頁巖里的孔隙和裂縫究竟有沒有可能改變美國，乃至整個世界？

先天不足的頁巖油

北達科他州的東部是美國中部大平原的最北端。全世界最大的頁巖油開采地——巴肯礦區就坐落在這里。1951年，阿美拉達鉆探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的第一口生產井——克拉倫斯·艾弗森1號在這里開鉆生產，標志著北達科他州的頁巖油開采的誕生。經過60多年的開發，巴肯礦區已經成為了美國產量最大的陸上油田。它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歸功于石油開采技術的進步和高油價時代的來臨。

但是經過60多年的開采，頁巖油礦井已經顯現出一些頁巖油藏產量遞減速率快的問題，“加上近年來開采難度的增加，石油開采的平均可變成本迅速提高。如果計算上通貨膨脹的因素，每年都有7%的增長。巴肯油田自然也不例外。”美國能源專家GailTverberg女士對記者說，“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擺在我們的面前——巴肯礦區一些油井的產量和鉆井數量已經開始出現下降。”

不同于成熟的頁巖氣革命，方興未艾的“頁巖油革命”還缺少很多要素：足夠的鉆井數量、訓練有素的專業工人、足以滿足水力壓裂需求的大量水資源、數量龐大的專業設備以及來自紐約華爾街的充足投資。當然，這一切的背后都缺少不了最重要的一點——足以滿足昂貴開采成本的穩定的高油價。

一位石油專家對記者說，頁巖油幾乎很難復制頁巖氣開采對美國能源市場的影響，不僅因為頁巖油的油井開采周期短，油藏產量遞減快，更重要的是天然氣沒有統一的世界市場，而全世界的石油市場則緊密相連。

不斷進步的石油開采技術對頁巖油來說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越來越多的非常規石油被發現和開采。隨之，開采常規石油的成本也將會進一步降低。中東國家可以以更低廉的價格出口原油，這又相應地擠壓了頁巖油的市場空間。

“國際能源署的結論更多地是建立在對高油價和美國頁巖油高產的預期上，雖然說不上錯，但是未免太過樂觀。”

頁巖里的經濟學

2011年美國的石油產量為570萬桶/日，而根據美國能源情報署（EIA）的半年報以及月度短期能源展望，2012年底美國原油產量達到平均每天630萬桶。頁巖油產量占到原油總產量的12.5%，也就是日產78萬桶。

國際能源署預計美國石油產量一直保持增長，2020年達到每日1110萬桶。但是2025年全球頁巖油最高產量也僅僅只是每天430萬桶。

“很顯然，國際能源署對美國頁巖油產量的增長做了最大限度的樂觀預計。盡管國際能源署也強調美國在世界石油生產中的領先地位可能只是暫時的，但是這種短暫的領先也顯示出了國際能源署對于頁巖油的開采和未來石油經濟的高度樂觀。”GailTverberg說。

如今，美國的頁巖油邊際成本在90美元/桶左右，而頁巖油產區的平均成本在60美元/桶左右。頁巖油的可變成本已經出現了增加的趨勢，邊際成本已經高于平均成本。因此，未來隨著產量的增加，在科技水平沒有大的提升的前提下，頁巖油開采的平均成本會不斷地上升，而不會出現成本最低點。

這種現象可能導致兩種極端的后果：一是頁巖油由于成本過高，無力和中東廉價石油競爭而衰落，甚至當油價低于90美元/桶時，頁巖油停止生產；二是世界石油價格一路上漲，最終超過全球經濟所能接受的極限，石油地位被別的能源所替代，產量隨之下降，出現另一種意義上的“石油峰值”。

既要保證頁巖油足夠的市場空間，又要防止石油因成本過高而被淘汰。這就要求油價在100美元的價位上擁有足夠的穩定性。而國際能源署在《展望》中給出的2035年125美元/桶的價格無疑對頁巖油的未來提出了挑戰。

另一個北海？

也許無法改變現有的世界能源秩序，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頁巖油對于現狀毫無作用。北海油田的開發可能是值得頁巖油借鑒的最佳模板。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的北海油氣資源開發同樣沒能徹底改變世界能源版圖，但是最終成為了世界能源秩序的重要補充。北海油氣資源不僅促進了北海周邊各國的經濟發展和轉型，更是結束了西歐基本依賴其他地區供應石油天然氣的狀況。

頁巖油也許受制于經濟因素而無法大量出口，但是它和加拿大的油砂未來可能會成為北美石油供給的主力軍，從加拿大進口石油無疑會比從中東更安全。

不同于北海油氣，頁巖油有限的經濟效益也決定了它很難削弱其他工業部門，從而在美國引發“荷蘭病”。這一利好也足以打消人們對于頁巖油開發可能帶來的負面效應的顧慮。

中東優質的儲油解構和石油品質足以捍衛其世界石油中心的地位。但不可否認，頁巖油開發需要從長期的戰略眼光來考量，畢竟未來永遠是最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