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資產，源自于1997年《京都議定書》的簽訂。當時，在環境合理容量的前提下，政治家們人為規定包括二氧化碳在內的溫室氣體的排放行為要受到限制，由此導致碳的排放權和減排量額度（信用）開始稀缺，并成為一種有價產品，稱為碳資產。

根據世界銀行的預測，2012年全球碳交易市場將達到1500億美元，有望超過石油市場成為世界第一大市場。而中國已成為CDM（清潔發展機制）下提供碳減排量最大的國家。

當一些CDM項目開發機構到中國找項目時，很多中國企業都不敢相信，像太陽能發電、水電站、風能發電這樣的項目，除了收取電價，還能“賣碳”獲利，而且收入不菲。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就在中國的CDM業主風風火火的從“賣碳”中獲取收益時，他們突然發現，他們賣出去的碳資產價格只有四五歐元一噸，而國際價格已達到了十幾歐元，開發CDM項目的機構轉一下手就獲得了更巨額的利潤。于是國家發改委出臺了CERs的最低指導價，規定每噸不得低于8歐元。

但是，隨著金融危機和哥本哈根峰會上國際政治力量的角力，博弈之局急轉直下，碳的價格又開始暴跌。個別買家為了止損甚至拒絕履行合同。

盡管碳交易市場隱藏著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但參與者依然樂此不疲角逐于這個市場，爭搶減碳市場的機會。畢竟，這是一場有暴富機會的游戲。

節能減排也能賺錢

珠江啤酒注冊CDM年賺300萬

廣州珠江啤酒集團有限公司（下稱“珠江啤酒”）董事長兼總經理方貴權有理由興奮。

2009年9月份，全國清潔生產現場交流會在珠江啤酒的廣州“大本營”召開。此次會議選擇在一家南方的生產企業開，而非北京，可謂罕見。這是珠江啤酒引以為傲的“四大循環經濟項目”的功勞。全國政協常委、中國輕工業聯合會副會長潘蓓蕾更是把珠江啤酒稱為“南方明珠”。

作為珠江啤酒“循環經濟項目”之一，廣州珠江啤酒沼氣回收利用項目2009年12月20日在聯合國成功注冊CDM（即“清潔發展機制”）項目，每年估計減排二氧化碳達35780噸。這意味著，即使按照國家發改委的指導價格——每噸不低于8歐元出售，珠江啤酒這個項目每年可在碳交易市場至少獲得30萬歐元的回報。當然，具體的價格根據與買家（瑞士南極碳資產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南極碳資產）簽訂的協議價格進行。

據了解，珠江啤酒這個項目總投資超過3000萬元。2008年實現沼氣發電量為590萬千瓦時，余熱制冷節約了冷機用電180萬千瓦時，年經濟效益超過560萬元。年節電量折合標煤（標準煤炭）2700多噸。

近年來，珠江啤酒在清潔生產方面投入1.7億元，而產生的經濟效益超3.82億元。

從這個意義上講，長期致力于清潔生產的珠江啤酒可謂名利雙收。

啤酒業是食品領域內耗能較大、排廢較多的行業之一。在啤酒的生產過程中，會產生大量含有機物的工業廢水。在排放之前必須經過污水處理，而在處理站的厭氧處理階段會大量產生沼氣，如果不加利用就直接大量排放，顯然會造成空氣污染以及對全球氣溫變暖產生不利影響。珠江啤酒的工程人員說：“珠江啤酒每天產生大約1萬立方米以上的沼氣，通過沼氣的回收，回收利用率達到98％以上。”

“珠江啤酒合作的廢水處理、沼氣回收項目，比較復雜。在聯合國的方法學下，從具體的監測到運行，花了不少時間。”作為珠江啤酒沼氣回收項目的開發公司，瑞士南極碳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的中國首席代表西克和他的團隊，聯同有關部門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終于幫助珠江啤酒的沼氣回收項目在聯合國CDM項目執行理事會（EB）注冊成功。

從“掉餡餅”心態到精明議價

幾乎天天都有企業向國家發改委申報CDM。

現在申請CDM項目得到國內市場的業主廣泛認同。然而早些年，CDM項目被很多國內企業認為是“天上掉餡餅”。就算是嘗試“吃螃蟹”的業主，也只是抱著“聊勝于無”的心態去試試看。

湖南省CDM項目服務中心主任及中心下屬企業湖南湘科清潔發展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張漢文清楚地記得初期跟業主洽談開發CDM項目的艱難。

那是2006年2月份過年前后，湖南省發改委、科技局組織人員到懷化市，和一個水電項目的業主老王（化名）談合作開發CDM項目的事宜。工作人員向老王解釋了申請CDM項目的各種好處之后，老王還是將信將疑，覺得這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老王的態度是：“反正要自己掏錢，我是不愿意。但我也不反對申請CDM項目。如果項目申請成功了，真的能賺到錢，到時再分一點給我就是了。”

一家早期成功注冊CDM的湖南鋼鐵公司的一位中層干部在事后表示：“當時的想法是，聊勝于無，只要能賣錢就行。沒想到真成了。”

張漢文說：“CDM經過幾年的發展，大家的認識逐步地增多，現在一些民營老板對這個的認識還是挺清楚的。現在我們找他們去談，他們也很歡迎。”

如今，中國CDM市場已經越來越成熟，項目越來越多。在去年初，中國的CDM項目數量超過了印度。而所申請的行業也從工業氣體，二氧化碳，可再生能源擴展到一些能效項目，如廢水利用、生物質能等新的領域。

在這方面，國家發改委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去培訓，針對一些特別的行業，辦培訓班，提高了業主對CDM的認識。

在2005年底，湖南省科技廳特別成立了“湖南省CDM項目服務中心”。目前該中心已經或正在開發的項目100多個，其中40％的項目是湖南的項目，業務發展地域已擴展到全國20多個省份。

“2006年初，CDM對于湖南各級政府而言，還是一個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詞。為了迅速開展工作，湖南CDM項目服務中心開展了多次學習。”張漢文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說，“我們啟動了前所未有的培訓計劃，分三個層次，將全省發改委、科技廳有關官員、項目業主代表和專家進行了輪訓。”

由于起初中國業主這種“天下掉餡餅”、“聊勝于無”的心理，很多中國業主賤賣減排量，使得國家發改委不得不出臺指導價格，規定每噸的賣出價格不得低于8歐元。

作為CDM項目開發公司的中國首席代表，西克一個明顯的感覺是中國的業主變得越來越精明了。“現在中國業主對節能減排這個國際市場更加了解。對交易過程和其中一些細節更加注意。以前他們只是很簡單地簽一個購買協議，不會商量協議中的一些細節。但是現在他們越來越成熟，了解相關的條款，很注意去保障自己的權益。”

中國業主不需要承擔風險

為何部分的中國業主對申請CDM項目感覺像“天上掉餡餅”？原因是在大部分項目中，中國業主不需要承擔注冊失敗的風險。

業主和買家一般會采取這樣的合作方式：業主先找好碳買家，二者簽訂協議，承諾注冊成功后把減排量以某個價格出售。在這過程中，這筆注冊費用由國外的買家墊付，注冊成功后業主再支付相關費用。這種方式稱為“買家墊付方式”。

談及湖南成功注冊的小水電項目時，張漢文說：“中國大部分的業主都沒什么錢，所以采取這種買家先墊付的方式。”

以買家墊付的合作方式，瑞典碳資產管理公司和湖南湘科清潔發展有限責任公司簽訂了20多個項目。在這20多個的項目中，瑞典碳資產公司墊付了100多萬的資金。

珠江啤酒的沼氣回收項目采用的就是墊付的方式。不過珠江啤酒自身的項目建設的費用由自己承擔。西克說：“珠江啤酒注冊的費用包括注冊是否成功的風險，都是由買方來承擔的。”西克說的買方指的是南極碳資產。因為南極碳資產是項目開發機構，也同時扮演買家的角色。多數外資的CDM開發機構都能同時扮演買家和項目開發機構的角色。

南極碳資產在國際上以高于協議購買的價格出售減排量，通過價格差獲得利潤。

雖然像南極碳資產這樣的公司，既可扮演項目開發的角色，亦可扮演買家的角色，但在實操中，西克仍需要和中方當地的一些相關機構、協會或咨詢機構合作。“我們一般采取三方合作。因為集中在北京的公司或開發商，不可能在每個省份都有那么多的關系和項目資源，所以我們一般是找當地的政府服務中心、咨詢機構合作，幫我們找項目，聯系業主，商談協議。”

作為外資碳資產管理公司的中國代表，西克和張漢文兩人也頗為熟絡。當記者跟西克提起湖南CDM項目服務中心時，西克馬上就說出了張漢文的名字。

自愿減排機制也成通道

除了CDM項目，市場上漸漸興起一種減排機制——自愿減排機制。選擇自愿減排機制的業主同樣可以出售減排量獲利。

自愿減排不是聯合國框架下的減排機制。它是針對自愿選擇購買減排量的機構。例如一些跨國企業，為了盡社會責任，會去購買一些減排量，抵消自身企業產生的部分排放量，以樹立一個綠色環保的企業形象。甚至有人在選擇坐飛機的時候，計算自己乘坐飛機時產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在購買機票時，購買相應的減排量。

西克說：“自愿減排在國外是一個很火的話題。特別是現在哥本哈根會議不是很成功的情況下，企業和個人對這種自愿減排的需求明顯增加了。因為他們認為，如果政府和國家行動有困難，那么我們完全可以自己行動。”

隨著自愿減排市場需求的增加，南極碳資產管理有限公司除了做CDM項目，也做了不少自愿減排的項目。

100個小水電項目打包賣減排量

在西克看來，一個“很有意思”的項目是把接近100個小水電項目打包做一個項目包去申請自愿減排。這些小水電項目分布在云南、四川、重慶、貴州四個省份。這是到目前為止，國內首個規模這么大的自愿減排案例。

“這些小型的水電項目，單獨拿一個項目來做CDM是不可行的，因為它產生的減排量非常小，帶來的收益和申請CDM產生的費用是不成比例的。而像這么大這么復雜的項目去申請CDM項目有一定困難，但是如果選擇自愿減排的話，就變得可行。”

南極碳資產管理公司通過當地的機構和協會，聯系到這些小水電的業主。采取抽樣的方法，抽了20來個項目，做了現場審定，最后通過一個獨立第三方機構的注冊。

“相對于CDM，這種自愿減排項目的優點是申請的流程相對簡單不少，不可靠的因素也少很多。

它不用涉及一些國際法的一些步驟，不需要申請國家發改委的批準，也不需要聯合國注冊。這大大提高了開發的成功率，降低了開發的風險，同時縮短了開發的周期。”

雖然自愿減排優點多，但它也有缺點。“在國際市場上，自愿減排量（VERs）的價格遠遠達不到CERs（被批準的CDM項目的減排量）的價格。中國國家發改委規定的CERs的最低價格是8歐元每噸，但是VERs的價格只有1～2歐元。”據世界銀行的測算，CERs最高的歷史紀錄曾達到25歐元每噸。

“不過在國內，仍有很多的業主愿意選擇自愿減排。因為速度快、不確定因素沒那么多，也不用等那么長時間。”

在西克看來，這對業主是一種無本的生意。“這沒有任何的風險。業主不用承當整個注冊費用。他們所需要的只是，承諾注冊成功后，賣減排量給我們，然后他們就可以拿到一筆錢。這個對他們來說，吸引力特別大。因為這些項目大部分在經濟比較落后的山區，這些水電項目賺不了什么錢，最大的作用是確保當地供電。所以對他們來說。這筆收入非常重要。”

西克還舉了一個例子。在這近100個水電項目中，有一個典型的項目，裝機容量只有500千瓦，每年的減排量只有2000～3000噸。這個項目通過申請自愿減排，能夠獲得不到1萬歐元（即約10萬元人民幣）的收益。“這對于這些小水電的業主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