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開始，我國天然氣價格正式并軌。根據發改委的通知，各省增量氣最高門站價格每立方米下降0.44元，存量氣最高門站價格每立方米上調0.04元。這也是我國價格改革中，首次大幅下調天然氣價格。

根據國家能源局2015年全國能源工作會議的工作安排，石油天然氣體制改革和電力體制改革被確立為今年能源體制改革領域的兩大重要任務。能源價格機制改革是能源革命的關鍵環節，與國計民生直接相關。從2014年年底成品油消費稅借油價下跌時機進行上調所引發的社會輿論便知，能源價格機制改革是能源革命中最敏感、最直觀卻也是最緊迫、最核心的環節。

能源價格機制改革有其復雜性和艱巨性。作為一項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重點工作，能源價改絕不僅是能源領域的內部事務，包括國資國企改革、財稅體制改革、中央與地方關系的理順等都是影響能源領域市場化改革進程的重要因素。

能源行業規模龐大、結構復雜、國民經濟關聯性強，因此能源價改所背負的利益訴求也非常龐雜，這就導致我國能源價改始終面臨著經濟學中“丁伯根法則”問題。

荷蘭經濟學家J·丁伯根在分析定量經濟政策時曾提出著名的“丁伯根法則”，即為了同時實現多個經濟政策目標，至少必須應用與目標數量相同的政策手段，也就是說經濟政策手段的變量數必須不少于經濟政策目標的變量數，而且這些政策工具必須是相互獨立（線性無關）的。丁伯根用數量方法證明，用兩個政策手段或工具以謀求三個或三個以上政策目標的同時最優化，一般是不可能實現全部目標的，因而要實現某個數量的政策目標，無論如何必須使用同樣數量或其以上數量的政策手段或工具。

這個定理在理論上說明了針對復數的政策目標，需要適當地動用復數的政策手段。依據這個法則，從調控手段和工具同調控目標的數量相關性來看，在宏觀調控目標變量確定的條件下，調控手段和工具變量的組合中所包括的數目，至少不應少于目標變量的數目。

具體到我國正在進行的能源價改，其背負的政策目標可以歸納為五點：一是希望國內能源價格最終實現市場化；二是希望保障國內能源企業正常的生產經營，以保證市場供應，避免價格扭曲對企業生產積極性帶來的負面影響；三是希望價格調整時避免對整個社會帶來較大的沖擊和引發較大的通貨膨脹；四是在避免引發通貨膨脹的同時，希望通過提高高碳能源的價格來推動資源節約、經濟增長方式轉變及經濟結構調整；五是希望政策實行時得到社會的理解和認可。

遺憾的是，現實生活里，這些政策目標是無法同時實現的，有些甚至是相互沖突的。以油價調整為例，如果過度追求市場化，國際油價上調，國內油價也上調，雖然可以保證石油企業的利潤，促進經濟增長方式轉變，但肯定無法實現避免引發通貨膨脹和得到社會的認可等目標；如果過多追求民生方面的訴求，注重社會輿論的反應和通脹壓力，市場化、石油企業利潤及資源節約和經濟增長方式轉變等目標則難以實現。更何況，目前政府掌握的政策工具和手段并不多，或者說少于所希望實現的政策目標數量。

理論上講，除了調整價格外，對現有體制機制進行調整、對相關行業和居民進行補助和補貼、提高定價公式透明度，以及增強企業與社會的溝通等都是可以使用的政策工具和手段，但這些政策工具的數量少于政策目標數量。依據“丁伯根法則”，使用這些政策工具的結果只能是無法實現所有的政策目標。

“丁伯根法則”還說明了在多種調控手段和工具并用的情況下，不同的調控手段和工具或許可以適用于不同的調控目標，不同的調控目標也有能運用同一調控手段和工具的可能性，而多種調控手段和工具在特定條件下也可以運用于同一調控目標。

因此，要避免能源價格改革可能遇到的問題，我們必須要做好政策目標與政策工具的搭配問題。例如，可以適當減少目標數量或者在某一時間段里，專注于其中一個政策目標；又或者用多種政策工具來實現某一個特定的政策目標。

（作者：劉滿平 為宏觀經濟學者，經濟學博士）

鏈 接：“米德沖突”·“丁伯根法則”·“莫代爾指派法則”

英國經濟學家詹姆斯·米德于1951年提出了固定匯率制下的內外均衡沖突問題：單獨使用支出調整政策或支出轉換政策而同時追求內、外均衡兩種目標的實現，將導致一國內部均衡與外部均衡之間沖突，即“米德沖突”。

在此基礎上，丁伯根建立了一個描述全部經濟變量相互作用、相互關系的一般結構模型。在政策目標明確的前提下，這個簡單的一般模型能夠得到兩個廣為人知的“拇指法則”：一是政策目標全部實現的必要條件是政策目標數目不大于政策工具數目，即“丁伯根法則”；二是政策間的協調配合是必要的。

不過，政策工具與政策目標之間并非一一對應的關系，不同政策在政策范圍、政策傳導、政策時滯上的差別使得整體效果的實現過程更為復雜。因此，美國經濟學家蒙代爾進一步提出了“絕對優勢原則”和“比較優勢原則”，即把政策搭配中的每個政策工具指派給它具有絕對或相對效應優勢的政策目標。這就是著名的“蒙代爾指派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