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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擊西南:貧困讓他們對干旱無能為力

2010-04-15 11:08:22 新民周刊   作者: 楊 江  

云之南 祈無恙

云貴亢旱,天下洶洶。災民暴渴,專家最囧。

說來好怪,做慣專家尾巴的我們,今年突然發現,專家不知何時,幽幽地做起了誰的“尾巴”。

當公眾抱怨預警缺位時,他們趕緊抱歉,災害性天氣是無法預測的,某國的預測只是“幸中”而已;當輿論質疑氣候異常時,他們趕緊表態,本次“特大干旱”,主兇恰好是“冷空氣不夠強勢,沒有冷暖氣團的交匯”;當災民疑惑:西南5省“已經建成水庫塘壩7.5萬多座、總庫容達380.5億立方米”,這水,都蒸發了嗎?!專家非常專業地回答:水庫雖多,“但控制當地河川徑流量不到6%,遠遠低于全國平均17%的水平”。

而當小朋友傻傻地問:為什么我們不打井呢?他們又出來慈祥地解釋——小朋友啊,西南5省多為喀斯特地貌——什么叫喀斯特地貌呢,就是巖石裸露、草木不生,具有洞穴、落水洞、地下河而缺乏地表河流和湖泊為特征的地區,適合打井的地方很少,所以……

有十萬個為什么,就有十萬個專家說。專家總是適時地亮相,又及時地謝幕:“病、險庫太多”,“豐水年的水資源無法儲存給枯水年使用”、甚至連“人口及經濟發展超出了當地水資源承載能力”以及“水資源有效利用率低”、“應急管理技術落后”等等、等等都成了旱魃的成因。

還有什么“主因”沒上祭臺嗎?

如果還有,我們就只好接過重慶公交售票員的吆喝了:同志們,收腹,提肛,再上一個!來,再上一個……

唯云南依然旱著。

黔桂川依然旱著。

本刊前方記者發回的深度調查,雖然觸目驚心,發人警醒,但畢竟發回了希望;畢竟,論災情還遠遠未至明末大旱“母食子肉,弟爨兄骨,牲畜鱗甲殺無遺種”的地步。

有國家的偉力,社會的關注,云之南,祈無恙!胡展奮(主筆)

岔河村:深度干渴

整個馬路鄉305個自然村,還有很多賈梅梅那樣的人。全鄉2.4萬人,5.38萬頭牲畜深度干渴。貧困讓他們對干旱無能為力。

首席記者/楊 江

8歲女童賈梅梅那句“這日子怎么過啊!”的哀嘆,讓記者的心沉痛至今,連日來,持續的干旱導致云、貴、川、桂、渝西南五省區連連告急,《新民周刊》記者穿梭多個災區調查采訪,隨處可見農田荒蕪、江河干涸、民眾疾苦。

昆明巫家壩機場的跑道被曬裂了,滇池的水位也下降了1米,過去,人走在滇池堤上,手可以觸及水面,現在人可以在河床上輕松騎車;漓江的水小了,山水甲天下的風景不再,沒有了水的纏繞,山失去了往日的靈氣;亞洲第一大瀑布——黃果樹瀑布也“瘦身”了,每天不得不靠人工調控維持細小的瀑面。

龜裂的土地,枯萎的萬畝油菜地,干旱摧殘著這個中國水資源最為豐富的地區。

——云南省曲靖市會澤縣馬路鄉大坪村岔河小組是這場干旱最好的見證。

背水的女孩

8歲女孩賈梅梅的脖子上、手腕上都是黑痂,出汗后,用力搓一下,污垢一片一片往下落,然而,這并不是一個不愛干凈的小姑娘,問她多久沒有洗澡了,女孩本就高原紅的面龐更紅了,她低垂著頭,沉默不語,一旁的村民解釋,她可能連洗澡是什么概念都不知道。

云南省曲靖市會澤縣馬路鄉大坪村岔河小組,干旱對于這里的40多戶143位村名而言,就像村莊所處的石漠化嚴重的山體一樣,很古遠的時代就存在了。

岔河小組建在海拔1800多米的山腰上,屬于干熱河谷氣候,年均降水量不足500毫米,加之這里的地質屬于喀斯特地貌,僅有的這點降水也無法在地表蓄積,直接滲至地下,岔河村的村民因此祖祖輩輩飽受干旱之苦。

只不過,往年,村民們只需要下山背水兩三個月,而這一次,從去年10月至今,村民們就一直在背水,而且仍將繼續。

賈梅梅就是岔河村的一個小村民,談起眼下的干旱,年近70的老太太楊云秀禁不住抹淚,“這旱,什么時候才到頭啊?!”楊云秀從記憶起就在背水,她告訴記者,家里養著3頭豬和1頭牛,需要用水,家里的年輕人都外出務工了,她只好自己背。

“咋過哦!”賈梅梅的眉頭也鎖了起來,稚嫩的眼神中藏掖不住的是滄桑與迷茫。

岔河村的山腳下,海拔1000多米處就是牛欄江,牛欄江是金沙江最大的支流,在云南和貴州交界處的烏蒙山深處奔流而過。這是村民們的生命之源,唯一慶幸的是,即便這樣百年一遇的干旱,牛欄江也沒有干涸。

過去的幾個月,盡管每天都有鄉政府組織的送水隊前來送水,但只夠一部分村民的生活用水,更多的生活、牲畜用水則需要村民們徒步到牛欄江上背。

從岔河小組到牛欄江,海拔直線距離不過800米,但通往江邊的4公里羊腸小道卻是異常陡峭,平均坡度60度,并且亂石裸露,崎嶇難行。

過去的幾個月,岔河村至牛欄江邊的這條山路上,每天都有這樣一支悲壯的背水隊,8歲的賈梅梅、70歲的楊云秀,都在此列。

這天早上7點,村民們就陸續下山了,賈梅梅和視力不好的父親賈明華也拿起了各自的水具,賈明華拿的是鄉里發的50斤裝的塑料桶,賈梅梅背起的是一個竹子做的背簍,里面都是她撿來的礦泉水瓶,她要將背簍里的水瓶裝滿帶回來,賈家有3頭牛、1頭豬,需水量很大。

這并不是最早出發的村民,一些腿腳不便、行動緩慢的老人,天不亮就打著電筒出發了。

背水的隊伍中,有不少賈梅梅的小伙伴,有些年紀比她還要小,一根木棍肩上挑,兩頭各系一個空的大可樂瓶。

岔河小組的村民們每天要去山下取水兩次,早上7點出發、9點回村,下午4點出發、7點回村,在這兩個時段背水,主要是因為日照不是很毒,可以減少一些身體的水分揮發。

賈梅梅弱小的身軀和楊云秀蹣跚的步伐,與他們腳下石漠化嚴重的裸石成了這支背水隊伍最悲壯的組合。

出了村子不久,就可以看到山腳下的牛欄江,可是至少還要一個多小時才能走到江邊,下山的路容易踩空,賈梅梅每一步都跨得謹慎,在一些陡峭的地方,她幾乎是將后背貼在山石上往下一點點地滑。

上山容易,下山難,可是在賈梅梅看來,這話說反了,她說,等背著一背簍的水往回走,那才叫一個難。

持續的干旱讓牛欄江也萎縮了,不過,水卻很是清澈,村民們看到水,歡躍了起來,女人們忙著洗把臉,男人們掬起水喝個飽,一些孩子跳進水里撒歡。

看到水,賈梅梅干巴巴的面孔也恢復了靈氣,她跑到水邊大喝了幾口,不介意不遠處被村民們拉來的牛、騾子也在大口飲水。

等賈梅梅把背簍里的礦泉水瓶裝滿,村民們大多也已經準備返回了。有騾子的村民可以享一點福,因為騾子可以幫他們背水,但是賈梅梅們沒有這么幸運,背簍足有她半個人高,由于負重爬山,賈梅梅彎著腰、垂著頭,從后面只能看到她的一雙小腳。

太陽越發毒辣,汗已經浸濕小姑娘的衣服,在實在陡峭的地方,大人們拉她一把,實在走不動,就倚在石頭上休息一會。沒有人可以接過她的背簍,因為每個人的背上都是裝滿的水桶,因為陡峭,這條路上,常有背水的牲畜翻下山去。

山風吹得人嗓子干痛,賈梅梅舍不得喝水,她說,在牛欄江邊已經喝夠了,等背到家才能再喝一點。

賈梅梅的家是一個土房,在土墻上挖出一個一人高、兩人寬的洞就算是門了。

她把背簍卸下,長吁一口氣。賈梅梅家的貧困在這個小山村很具有典型性,賈明華眼睛看兩三米遠的地方都是迷迷糊糊的,賈梅梅的母親因為小時候打針,一條腿行動不便,基本沒有勞動能力。

賈家門前有兩棵核桃樹,去年核桃結果賣了200元,加上政府救濟的1000元,這就是一家全年的收入。

她因此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做飯,不過,賈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鍋灶,其實就是一個鐵爐子上面架起一個鋁鍋。

小姑娘俯下身子,貼在爐口往里吹,回煙嗆得直咳嗽,午飯就是玉米面,沒有菜,就著一點鹽巴,因為太干,難以下噎,賈明華給女兒的碗里加了一點涼水。

“沒有菜,一點也沒有,怎么過哦?!”賈梅梅的眉頭又鎖了起來。

8歲,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然而,賈梅梅至今未能入學,因為離村子最近的學校單程也要行走4個多小時。

賈梅梅說她怕,那條路比背水的這條路難走多了。村子里還有十多個適齡兒童沒有入學,因為路遠,七八歲的孩子走不動,只有等再大一些才能去上學。

夢想卻沒有因為干旱和貧窮而遠去,讓人意外的是,賈梅梅的夢想倒不是與水有關,她對飛機有著強烈的好奇。

她總想從我們這些山外來客的嘴中得知飛機是什么樣子的,“你們當中誰是開飛機的,能不能告訴我?”

賈梅梅經常在白天或者夜晚,站在山頂上,看著天空中飛過的飛機,她沒有出過山,而賈家也沒有什么電器,因此,沒有人能告訴她飛機是什么樣子的、飛機究竟有多大。

這個8歲的女孩過早承擔起了繁重的家務,然而,午飯后,她只能倚在門洞上小憩一會,她不能貪玩。

她必須保存體力,下午4點的時候,她又要背起背簍下山取水了。

送水的女人

岔河小組的村民們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刻就是看到那輛灰蒙蒙的小貨車,開車的是一個面孔同樣布滿高原紅的女人——管艷。33歲的管艷是一個外村人,住在馬路鄉上,過去的兩個多月,她已經往返馬路鄉與岔河小組一百多個來回。

管艷是來給岔河小組的村民們送水的,18個水桶,5噸水,每天兩次,對岔河村民而言是一份不小的厚禮。

從馬路鄉到岔河小組路程不過22公里,可是開一趟車起碼要走兩三個小時,因為路實在太難走了,管艷說,那其實根本都不能算是路,簡直就是亂石岡。

馬路鄉黨委書記喬虎一聲嘆息,今年干旱,鄉里調集了12輛運水車送水到最缺水、最邊遠的村寨。然而,岔河村的道路實在太難走,尤其是一段4公里的山路,開車需要半個小時,路面是村民用石塊墊成的,有如鋒利的刀刃,極易劃破輪胎?!敖o再多的錢,很多司機也不愿意開?!?/p>

管艷一開始只是出于好奇才接下了這個重任,“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干旱,想去看看,情況到底怎樣了。”

車開到半途,管艷就嘗到苦頭了,一不留神,輪胎就被尖石扎破,在過去的兩個多月,管艷在這條路上一共被扎破了10次輪胎,最多的一天扎破了兩次。

第一次把水送到岔河小組,村民們巴巴的眼神讓管艷心一痛,“看到水車來了,全村人都涌了出來,鍋碗瓢盆,能裝水的家伙都拿了出來。”

管艷堅持了下來。這輛車,其實是她用來做生意的,幾年前,管艷夫婦貸款買了一輛大貨車,老公一個人在外開車拉貨,管艷后來在家又開了一個小型的磚廠,今年年初,她花了6萬元買下了這輛小貨車,專門為磚廠配貨,一個月下來,磚廠也能有五六千元的收入。

鎮里的補貼其實很少,只有區區600元,還不夠油費與輪胎的損耗費用,但是管艷卻丟下了生意,把磚廠停了,做起了送水人。

每天早上5點半,管艷就開著車出發了,等她半個小時后到達取水點,天還沒有亮。管艷用車燈沖對面山坡晃了一下,不多時,對面亮起手電。這是他與取水點的負責人石維忠對暗號,石維忠每天都要幫她取水。

不一會兒,石維忠跑過來,跳上車,管艷站在車廂旁邊幫著照明,石維忠把水管插進車上的大塑料桶里。

在災區,有頭腦精明的人已經做起了賣水生意,在馬路鄉,按路程的遠近和道路狀況計算,較近一點的地方水價40元/立方米,較遠且路況差的地方,比如管艷去的岔河村民小組,水價達170元~180元/立方米,如果賣水一車就能賣八九百塊。

可是管艷往岔河村民小組送水是義務的,甚至連取水費都是自己掏,每車10元。管艷說,錢以后可以繼續賺,眼下要幫幫可憐的岔河村民,“他們實在太困難了”。

盡管村民們每次都留管艷吃飯,但管艷卻不肯,因為有一次,她送水到村里,因為冷,就到一戶村民家中取暖,熱情的村民張羅著給她做飯,卻半天也沒有做出來,因為這家人已經沒有糧了,鍋里只有一碗糖水煮面條,還是留給坐月子的妻子吃的。

出了門,管艷就哭了,她有兩個子女,大一點的女兒在外念書,7歲的兒子在她身邊,她很同情賈梅梅這些岔河村的孩子們?!拔覐臎]看到那里的娃手里拿過零食,也很少看到哪家能吃到白飯。”

這天下午,管艷的車一路顛簸開到了岔河村王增玉家。去年年底,王增玉用政府補貼的1000元,加上自己出的2000元,建起了一個20立方的水窖。管艷這一車水灌進王增玉家的水窖,可以解決附近4戶人家的吃水問題。

不過,因為貧窮,岔河村有水窖的家庭并不多,岔河村沒有水源,即便打井也沒有水,而且石漠化還在逐年加劇。

村民小組長戴小普指著村里許多從高處蜿蜒而下的土溝說,平時村民們都是靠天吃飯,在地勢低一點的地方挖一個坑,每年雨季,雨水和山洪順著簡易的土溝流到坑里,有一點條件的人家把雨水引到自家的水窖里。

村民往里面灑上石膏、石灰或者水泥,幾個小時后,等水稍微清亮一點就開始飲用。由于儲水條件實在太差,幾個月之后,水里能見到螞蝗等各種蟲子。

現在,岔河小組正在修建的水窖還有三五家,楊得順家也在全家動員,挖一個20立方的水窖。說是挖水窖,其實不如說是在挖石頭,因為水窖基本上都是在青石中挖出來的。

喬虎談及岔河村就搖頭,他說,政府現在出資為修建水窖的村民提供水泥,由于財政有限,勞動力的耗資只能由村民承擔?!叭绻藿ㄒ粋€水窖要50個工時,成本算起來,馬路鄉沒有幾家能修成?!?/p>

而修建一個水窖,對于8歲的賈梅梅一家來說,更是一個遙遠的夢想。

修路的村民

岔河小組的村民們深受干旱之苦,可是村民們卻說,他們還要感謝今年的這場特大干旱,因為不是干旱,他們的貧窮可能還不能為外界所知。岔河小組去年的人均年收入只有600元,這在發達地區,不過是飯店里的一桌菜錢。因為貧窮,村里解放后沒有出過一個高中生,僅有的一名初中生目前正在鄉上念書。

而這次的干旱已經讓村民們的莊稼地絕收,站在山頂望下去,裸露的農田暴露在烈日下,就像被剃光了頭一般觸目驚心。

貧窮勢必因此加劇,因為貧窮,村上的年輕人大多都出外打工了,只留下楊云秀與賈梅梅這樣的老人與孩子。村民姚忠寶無奈地說,他的兩個兒子出去打工已經兩年多沒有回來了,“孩子們不愿意回來,我們其實也想搬走了,可是,搬到哪里去呢?”

阻礙這個小山村的發展以及造成干旱加劇的癥結被歸結于路。村民們對于路的渴望超越了他們對水的渴望,岔河小組所在的大坪村村民們連日來男女老幼齊上陣,在村干部們的帶領下,用肩挑手扛最原始的方式修建山路。

這是一支壯觀程度不亞于牛欄江上方背水人的隊伍。在這支隊伍中,我們同樣見到了古稀老人與弱小的兒童。沒有任何機械設備,搬不動的石頭,村民們就用手推。

33歲的大坪村原支書熊成富就是這支隊伍中的一員,每天他跟60名黨員組成的背水隊給岔河村孤寡老人們背完水后還要到這里修路。岔河村幾任村支書都認為修路沒有意義,只有熊成富堅持要修路,他認為只有修路才能徹底解決岔河村乃至大坪村的問題。

這是一條長約5.5公里的山路,中間還有700米的懸崖,村民們按照分戶承包的方式進行,而村干部要多修50米。干旱加劇了村民們修路的艱辛,他們中大多數人的嘴唇已經干裂,但仍舊舍不得喝一口水,為了盡量節省水,有些村民甚至早上出發的時候就干脆不帶一滴水到工地上,口渴厲害的時候,想吞一口吐沫都沒有。

岔河村對面的山上幾年前種下了核桃樹,熊成富說,這里適合種植烤煙、核桃等經濟作物,但是沒有路,致富的夢想就難以實現。

岔河的村民們將他們擺脫世代貧困、世代背水的夢想就寄予在這條山路上。淳樸的村民們說,我們不缺力氣,我們缺的就是20噸用來炸山的炸藥。

岔河小組只是馬路鄉最遠、最困難的一個小山村,從會澤縣城到馬路鄉,124公里的山路要開兩個小時,全程200多個彎口,全鄉地質結構為石灰巖溶地形、多溶洞、沙質土壤,雨水大部分經溶洞(落水洞)直接流到硝廠河和牛欄江里,由于沙質土壤保水能力差,山間常年流淌和清泉基本找不到,一到雨季就容易發生洪災、地質災害,一到枯水季節就旱災。

馬路鄉黨委書記喬虎感嘆:“為了枯水季節有水喝,農民用水常采用在低洼的地方挖一個大水塘,下雨時把雨水引進水塘里裝滿,沉淀清后挑回家直接飲用。這樣的大水塘子人畜共用,時間一長,水里微生物大量繁殖,塘里爬滿了小動物,水質變成深綠色。到了枯水季節,連這不衛生的水都全部用完了,農民只有到20公里遠的地方去背水?!?/p>

“近年來,隨著農村經濟的發展和上級的扶持加大,一些農戶建起了小水窖取代原來的大水塘,飲用水衛生上有了一定改善,但水窖中蓄積的水還是等不到下一雨季,農民用水依舊是個大問題。”

整個馬路鄉305個自然村,還有很多賈梅梅那樣的人。

全鄉2.4萬人,5.38萬頭牲畜深度干渴。

貧困讓他們對干旱無能為力?!?/p>

 

柯渡:一個鎮的水利之困

柯渡鎮8000多戶村民,目前至少有一半農戶面臨因旱返貧。張玉萬認為,基礎水利設施的欠缺,是老百姓沒水喝、莊稼沒水澆灌的根本原因,在有條件的地方修水窖、挖水塘,做管引,“可是,錢呢?”

首席記者/楊 江

農民賤賣耕牛、吃松樹尖

3月27日,49歲的秦順德起了一個大早,他走到院子后面的核桃樹下,將那頭飼養了兩年的耕牛牽進了院子。老婆抱來一捆玉米秸稈送到牛跟前,牛不肯吃,因為太渴了,渴得實在吞不下干草料,可是持續的干旱,山上的野草都沒有發芽,到哪里去割鮮草。

秦順德摸著牛干瘦的脊骨也很心疼,身體水分充足的牛,鼻孔上都是黏液,可是,這頭牛因為長期喝不飽水,鼻子都干了,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老婆的眼圈紅了,到屋里舀了一小盆清水想給牛喝,被秦順德制止了:“都要賣了,還給它喝啥子,留著給人喝吧。”

秦順德就這樣依依不舍地將牛牽到了鎮上,因為干旱,幾乎所有的養牛戶都無力喂牛,很多人將牛牽出來賣,可是,誰來買呢,買回去就得喂水、喂青料,可是水呢?秦順德一上午求了好幾個買家才最終將這頭耕牛以1300多元的價格賣掉了,要在往年,這頭牛怎么說也能賣個3000元。他因此很心疼,可是天太干了,人吃水都成問題,哪有能力再喂牛,再養下去,要是牛被渴死了,損失就更大了。

秦順德的家在云南省尋甸縣柯渡鎮大坪子村,這個村建在一個山腰上,一共17戶人家,40多口人,從去年12月份開始,村里人畜飲水開始緊張,大坪子村中央的老樹下有一個大水窖,一根細長的水管將這個水窖連接到山腳下的一個山泉,往年,村民們的吃水就靠這個山泉,但去年12月份開始,山泉干涸了。

水窖里的水維持到2月份終于滴水不剩,秦順德是這個村的村長,他原本養著7頭牛、1頭騾子、4頭豬,還有若干只雞,他開始帶著村民們每天早上天不亮就下山找水。

附近的村子都在四處找水,秦順德有一天早上牽著騾子6點就出發了,走了幾十里山路,找了三處水源地,要么干涸了,要么被其他村的村民搶先占據了。到了下午,秦順德好不容易在十多公里外的柯渡鎮邊上找到了一處水源,灌了整整8大桶水,等他趕著騾車回到大坪子村,天已經墨黑了。

可是家里人畜用水量實在太大了,秦順德背回來的這桶水只夠用一天,他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洗澡了,身上又餿又癢,衣服兩三個星期才能洗一次,還不敢用洗衣粉,否則臟水連牲畜都不肯喝。臉也舍不得洗,用毛巾的一角沾一點水,然后擦一下眼睛,趁著還有濕氣遞給老婆擦,這就算洗了臉了。做飯的時候,米也舍不得多淘,用一點水,把米攪一下,淘米的水留著喂牛、喂豬。

秦順德家共有30多畝地,往年一季能收入一萬兩千元,但現在全荒著,去年至今雨一直沒下,地里干得冒煙,紅土塊硬得像石頭,往下刨至少30厘米才能感覺到一點涼意。秋播錯過了,現在春播看來也黃了,他不敢下種,因為即便最耐旱的土豆,種下去,因為沒有水分,也很可能被熾熱的太陽烤“熟”。

秦順德的兩個兒子為了家里不斷糧,到昆明打工去了,留下了秦順德夫妻倆。地荒著,牛就沒了作用,還得喂水。無奈之下,秦順德每天只給牛喝幾碗水,不渴死就行,要在往常,一頭牛起碼要喝一大桶水才能飽。

做了一輩子農民的秦順德看著牛眼巴巴望著他的眼神很不忍,為了讓牛少一點消耗,他將牛牽到屋后的樹下乘涼,可是沒有水,牛連干草都不吃,看著往下掉膘。

雞已經賣了,牛也賣了一頭,大坪子村已經有好幾戶村民將家里的牲畜全都賤賣,然后舉家出外打工了。秦順德一籌莫展,再這樣下去,還得賤賣,可是如果都賣光了,等雨季來了,恢復耕種,重新買牛,牛價又漲上去了。

“我已經因旱返貧了,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雙重損失。”秦順德苦不堪言。

從大坪子村到另一個山頭上的公路還有一段三四公里的羊腸小道,大車根本開不進,只能容一輛馬車通過。3月30日的中午,秦順德和七八個村民草草扒了幾口飯,就趕著騾車等候在公路口。一個多小時后,從柯渡鎮方向開來了幾輛成都軍區駐滇集團軍老山主攻團英雄營的送水車,因為持續的干旱,公路上紅土飛揚,送水車仿佛開進了沙漠。

柯渡鎮主管水利的副鎮長張玉萬也在送水車上,他跳下車,與英雄營帶隊的政治教導員劉吉奎一道幫秦順德們往騾車上的水桶里放水。渴急了的騾子聽到水聲急得嘶叫,半個小時后騾車裝滿了,張玉萬開始與部隊的戰士一起往村子背剩下來的水桶。

一個水桶50斤,戰士們一路小跑,路邊一望無際的荒地,張玉萬說,往年綠油油的山頭現在儼然成為黃土高原了。

柯渡鎮還有很多大坪子這樣的村莊,在多衣箐,34戶村民居住在海拔2000多米的深山里,距離村莊最近的取水點也得走兩三個小時,村民們8個小時才能從泉眼處等到一小桶水。

在龍潭箐,20多戶村民連日來一直要跟山下丹桂村的100多戶村民“搶”水吃,這個渾濁的小水源不堪重負。

因為持續的干旱,村民們已經半年多沒有吃到蔬菜了,村民滕章樹老兩口3天前學著其他村民到山頭摘松樹的嫩尖回來用油、辣椒爆炒了當下飯菜。

松樹尖很澀、很酸,滕章樹的孫子苦惱著不肯吃,老人感慨萬千,說記憶中還是在1959年大饑荒的時候吃過松樹尖。

這一切,讓看在眼里的張玉萬很焦慮。

水利設施嚴重欠缺

柯渡鎮是尋甸縣14個鄉鎮中干旱最為嚴重的一個,全鎮13個村委會、187個自然村,到目前已經有34個自然村、5300多人受災。張玉萬介紹,尋甸縣去年的降水量只有400毫米,而柯渡鎮只有280毫米,不到正常年景雨量的三分之一,干旱從去年的6月就已經開始,到12月,有4個村莊開始出現斷水現象。

目前旱情嚴重的34個村莊都位于山區、半山區,為了緩解人畜飲水困難,去年年底前,柯渡鎮利用上級撥款改進了其中23個自然村的管引設備,一共花費了200多萬元,但由于資金缺口,仍有11個自然村沒有改進。

今年以來,干旱開始進一步加劇,即便改善了管引設備的村莊,水源也陸續枯竭了,到3月底,34個村莊全面斷水。

“除了天災、水源枯竭,主要原因還是水利資金投入不到位,加劇了人畜飲水困難?!睆堄袢f介紹,他在柯渡鎮做了9年的副鎮長,一直分管水利。在過去的數十年當中,當地的水利建設在他印象中基本上沒有投入什么資金?!拔覀兊逆傌斦杖脒B工作人員的工資都無法解決,實在是囊中羞澀。”

34個旱情嚴重的自然村在去年年底之前基本上沒有像樣的水利設施,20多年前,依靠國家財政支持,曾經鋪設了一些簡易的水管,但因為缺錢,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維修、升級。以龍潭箐為例,1998年,曾經從5公里外的水源地拉了一個水管到村里,但一年后,水源就枯竭了,村民們11年來一直在背水吃飯。

“干旱發生后,我們尷尬地發現,多年前鋪設的管道要么因為水源枯竭荒廢,要么因為老化生銹,甚至破裂,愣是守著水源無法發揮作用?!?/p>

柯渡鎮境內共有兩個主要的水源地,一個是蓄水量230萬立方的軍民水庫,建于1972年,是昆明市海拔最高的一個水庫,另一個是蓄水量40萬立方的小一型水庫,因為干旱,軍民水庫的需水量已經降低至60萬立方。

多年來,柯渡鎮一直渴望在借龍箐新建一個蓄水量50萬立方的水庫,如果建成,將惠及周邊5個村委會。但遺憾的是,1997年,鎮里就做了勘測、設計,報告送到上面,至今沒有批復。

“我們早就看到了水利設施的欠缺,但沒有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空談?!睆堄袢f很苦惱。

3月底,干旱進入最困難時期后,老百姓們只好每天騎摩托車或者趕著馬車到別的村莊找水,一般至少都要走三四公里山路。

因為缺水,村民們常為了爭奪水源發生爭吵,張玉萬親自參與調解的就有三起。因為缺水,他三次被村民們告到主管部門。

“老百姓從山上下來,跑到鎮里攔著我,指責我怎么管水利的,讓他們沒有水吃了?!蔽鼩w委屈,張玉萬還得跟著村民們上山查看實情,調集運水車救濟。

3個月來,柯渡鎮所有的主題都與水有關,而張玉萬也跑遍了187個自然村,他說,每個村莊至少都去了三次。

在柯渡鎮,記者看到山上山下兩重天,山腳下,盡管流量不大,但河溝中仍有不少流水,附近的莊稼也是綠油油一片,而山上則是枯黃一片。

張玉萬說,這明顯暴露了水利設施的欠缺,“我看到老百姓到下游小溝拉水,河水里很多牛糞、馬糞,但老百姓顧不得那么多了,我看著很慚愧,如果水利設施到位,這些水可以抽到山上去的,不用老百姓吃這么大的苦頭的?!?/p>

“唉,錢?。 ?/p>

村民因旱返貧,政府部門囊中羞澀

柯渡鎮主要的基本作物是水稻、麥子、土豆、玉米,但現在山區、半山區都已經絕收,經濟作物主要是烤煙與板栗,但漫山遍野的板栗林現在很多都枯死了,剩下的多數葉片萎靡,甚至沒有發芽。

烤煙往年都是在4月18日雨季來臨時節開種,種植期只有15天,但現在看這個勢頭,雨季至少還要四五十天,如果再不下雨,烤煙最佳種植期可能又要錯過了。

張玉萬很焦急地說,整個柯渡鎮8000多戶村民,目前至少有一半農戶面臨因旱返貧。

“老百姓沒有一丁點收入,這將導致就學、生活問題?!彼榻B,柯渡鎮往年勞務輸出1.3萬人左右,現在已經升至1.7萬人左右,而且上升的趨勢越發明顯。

口糧危機也在3月份露出兆頭,柯渡鎮通過民政撥款調集了20多噸大米分發下去。

“綠色蔬菜,一年前就斷了,連山上的野菜都挖不到了?!睆堄袢f介紹,老百姓要吃蔬菜,就得從外地引進,前幾天,張玉萬在鎮上買了兩棵大白菜,花了9元錢,往年只要1元就可以買到,甚至送人都沒人要,可是現在即便漲到這么高的價格,也是很難買到的。

柯渡鎮上的大米原先3.1元一斤,現在好一點的賣到了5元多,差一點的也賣到了4元多。一方面,老百姓無奈之下賤賣牲畜,一方面出外打工,而物價又在上漲,張玉萬很焦急:“這會加劇老百姓的貧困?!?/p>

3月26日,劉吉奎帶著一支300人的部隊進駐柯渡鎮抗旱救災,5輛送水車每天穿梭在柯渡鎮上最大的取水點與34個自然村之間,在一些不通路的山村,戰士們最遠要負重行走40多分鐘才能將水送到農戶家中。

要想恢復生產,在老天爺沒有降雨之前還是一個奢望,因為柯渡鎮農田水利設施也是嚴重欠缺,山區、半山區的農田基本上就是靠天吃飯。即使張玉萬們組織農戶對莊稼施水,但空氣太干,地表積了很多熱量。最后的情況可能是,植物根部是濕的,但地表部分卻會枯死。

在毗鄰水庫或者水溝的幾個村委會,由于農田基礎水利設施的欠缺,也只能是守著水源干著急。

張玉萬認為,基礎水利設施的欠缺,是老百姓沒水喝、莊稼沒水澆灌的根本原因,在有條件的地方修水窖、挖水塘,做管引,“可是,錢呢?”

他已經做了一個報表,修建借龍箐水庫需要600萬元,按照現在的農戶水窖修建方案,一個水窖4000元,政府補貼其中的水泥等建材資金2000元,全鎮需要100多萬元,干旱讓數十年前修建的水庫的隱患暴露了出來,如果要加固,又要500萬元,水庫加固后,要做管引將水引到附近的村莊,這一塊又要400萬元。

總額統計下來,報告也送到了尋甸縣里,可是張玉萬卻沒了底氣,“1700多萬元啦,縣里的財政能力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尋甸縣去年的財政收入只有3億多元,截至3月22日,全縣因旱人畜飲水困難11.01萬人、大牲畜11.85萬頭(只)。

柯渡鎮只是全縣受災的14個鄉鎮中的一員。

張玉萬透露縣里已經準備撥款支援柯渡鎮,但他有數,只能是杯水車薪?!?/p>

 

干旱帶來的反思

環境是共有的,影響也是關聯的,面對這場干旱,上游與下游,東部與西部,你或者我,沒有誰可以是旁觀者。

首席記者/楊 江

水庫的三種缺

旱災延續到4月,一些地區迎來了零星降雨,但這對緩解旱情作用并不大,今年的雨季目前估計要比往年延后不少,這就意味著我們在今后一段時間內仍要與干旱抗爭。西南五省市區一向是我國水資源充足的地區,人們詫異于,如此嚴重的旱情為何發生在這些地區。

在云南,記者發現,雖然干旱少雨,一些地區并不缺水,水在下面流,人在上面愁,才是很多災區干旱的本質。

復雜的地質構造是造成這一被動局面的主要原因。云南省喀斯特地區多,普遍存在地表水存不住、地下水利用率低的問題,全省山區、半山區面積占94%,海拔最高點和最低點相差6600多米,山多坡陡、山高谷深,雨水順著地勢快速向谷底江河匯集,利用較為困難。另外,全省巖溶面積11萬平方公里,占國土面積的28%,巖溶地區的降雨徑流大部分或全部下滲至地下,難于發揮對地表植被的涵養作用。

喀斯特地形還帶來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多年來,云南省水土流失面積占全省國土總面積的35%,每年水土流失面積占全國流失面積1/10。

災區的很多官員在接受《新民周刊》記者采訪時都認為,天災本并不至于引發災區如此的被動,此次干旱暴露出的最大特點就是西南地區水利設施建設的滯后以及工程性缺水矛盾的突出。

西南地區一直以來普遍存在對水資源利用率偏低的問題,以云南省為例,全省水資源在全國排在第三位,但水資源利用率卻只有6%,遠低于全國16%的總體利用率。在云南省內,一些地區的水資源利用率更低,比如普洱,水資源利用率只有3.4%。

“這場大旱給我們最大的警示,就是必須加強水利設施建設。”云南省委書記白恩培說。

云南省水資源分布極不均勻,雨季降水量占全年總量的85%,干季降水量占全年總量的15%。水利基礎設施薄弱、水資源調配能力和供水保障水平低、水資源供需矛盾尖銳。

《新民周刊》記者的調查發現,災區水利設施的欠缺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首先就是保障居民生活用水的水利設施欠缺,此次云南省受災的800萬人,75%都在山區或者半山區,而這些地區中,有不少數十年來連最基本的管引設備都沒有,因為貧困,農戶的水窖擁有率也非常低,導致干旱來臨,百姓無力應對。

第二,就是農田灌溉水利的缺失,據水利部統計,中國現有的18.3億畝耕地中,尚有9.59億畝是沒有灌溉條件的“望天田”,已建成的8.67億畝灌溉耕地,灌溉水利用率也只有46%。在災區的采訪,本刊記者也發現,有水利設施的村子與沒有水利設施的村子狀況相差很大。

此外,不少地區的壩塘近年來為了創收,承包出去搞水產養殖,干旱來臨時,魚塘主與下游農戶的用水矛盾凸現,為了保證魚塘利益,魚塘主不肯放水,也導致這些水利設施起不到灌溉作用。

中國是一個農業大國,干旱提示我們,至少在西南地區,在現代化農業的道路上我們還有很多路要走,必須加強水利建設,特別是中小型水利工程和配套農田灌溉網絡工程,改變“靠天吃飯”的現狀。

為從根本上解決因工程性缺水造成的飲水困難,云南省政府決定從今年起至2012年,籌集不少于100億元資金支持水利工程建設,同時爭取國家支持,帶動地方、企業和民間資金投入建設400億元,3年內擬投入水利和農村水電建設資金達到500億以上。

就眼下而言,云南省今年準備陸續開工建設100個骨干水源工程和100萬個小山塘、小電灌站等水利工程。貴州省委常委王正福也表示,要全力以赴做好水利項目的申報工作,加大水利基礎設施建設,從根本上解決工程性缺水問題。

對于廣為關注的水庫問題,本刊記者的調查總結,水庫的“缺”表現在三個方面,首先是一些已有的水庫,盡管蓄水減少,但還是有水的,就因為缺乏配套的水利設施,或者現有的水利設施年久失修,造成無法有效利用,老百姓守著水干著急。

災害發生后,幾乎每個接受本刊采訪的官員、百姓都對修建水庫的呼聲很高,時常聽到老百姓們說,如果當地修建一個水庫,此次就不至于如此被動,可是項目申報了多年,因為缺乏資金至今沒有動工。這是水庫的第二缺。

第三缺是很棘手的問題,中國的農田水利工程多數修建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截至2007年底,中國已建成水庫總計約8.7萬座,其中病險水庫約3.7萬座,占水庫總數的42.5%。近年來,由于國家財政投入不足,多數水利設施老化失修,一些地方在干旱面前束手無策,水利設施不堪重負。以云南省第二大市曲靖市為例,該市共有520座小(二)型水庫,但目前共有442座水庫存在不同程度病險,嚴重影響水庫效益的正常發揮。這樣的情況在鄰省貴州同樣存在,由于水利歷史欠賬多,到2009年底,貴州還有1600多萬農村人口飲水不安全,小(二)型以上病險水庫829座。

對于水庫的三缺需要具體分析,對于第一個缺,有必要今后加大水利設施建設,使現有大型水庫發揮應有作用,這是毋庸置疑的;對于第三個“缺”,必須引起警惕,雨季遲遲不來,但雨季遲早要來,應該盡早趕在雨季來臨前對病危水庫進行加固,以防大旱之后出現大澇的情況。

重點要思考的是第二缺,這也是目前爭議最大的,修建更多的水庫,確實可以解決飲用與灌溉的問題,但必須全面論證,慎重思考,否則水壩數量無序、非理性井噴,非但會造成上下游的用水矛盾,還很可能進一步導致自然環境的惡化。

由于云南特殊的地形地貌,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適合打井,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適合修筑水壩,打井只能是一個應急做法,此次抗旱中發現,村民們使用的較為原始的水窖的方式,在雨季把雨水、泉水聚集起來,在旱季使用,是一個切合當地實情的行之有效的方法。

如何與自然相處?

干旱帶來了一場大反思,到底我們應該怎樣與自然相處?因為干旱,深山里的貧窮終于為外界所知,記者發現,出于擺脫貧困的良好愿望,很多山區近年來開始大面積栽種核桃樹、橡膠樹等經濟作物,但山上蓄水功能本就比較差,生態脆弱,很多山民尷尬地發現,經濟作物還沒開始受益,因為破壞了原有的植被,無雨即旱、有雨即澇的情況愈加嚴重,貧困因此加劇。

云南省的特殊地形本就決定了該省地表蓄水功能較差,在這次干旱中,一些地區在尋找水源的過程中發現,在水冬瓜樹密集的地方,水不僅不枯竭,且水質較好。水冬瓜樹,在海拔3000米以下,年平均氣溫15℃—18℃,降水900毫米—1400毫米地方均可生長,本是大自然賜給云南這種特殊地貌地區的一個禮物,被當地人稱為天然的水窖,這是因為水冬瓜樹用途廣泛,根系發達,耐潮濕土壤,對抗旱保水、涵養水源、防止水土流失、防止森林火災都有很大的作用。這種植物的葉片易腐爛,氮、磷、鉀含量較高,是很好的肥源,根系有根瘤,能固定大氣中的氮氣,增加土壤肥力,改善土壤結構。

然而,近年來,水冬瓜的數量正在急劇下降,背后原因是,思茅松、桉樹等更容易帶來經濟受益的經濟林受到青睞,大片原生林被砍伐,栽種上了這些經濟植物。

思茅松與桉樹可以用來造紙、取脂,一畝桉樹能帶來成千上萬元的利潤,然而,這些樹在當地也有另一個稱號——“抽水機”,它們會大量消耗土壤中的水分。

干旱當然不是桉樹、思茅樹造成的,但生態的脆弱、山體蓄水功能的下降,以及干旱來臨時的被動,卻不能不說與之有關。

退耕還林在一些地區尤為重要,在追求地方GDP的同時,必須要算一算生態賬,這個問題同樣適用于西南地區江河上越來越多的小水電,我們有沒有必要修建那么多的小水電?

只有人和自然的相互和諧才能真正從長久來解決旱災的威脅!

在云南采訪期間,記者發現,山體從遠處看總體還是綠的,但走近一看,山坡上的耕地都裸露著,山體就像被剃了光頭一般觸目驚心。這些耕地都位于山頂或者山腰,或許并不適宜農業生產,村民所從事的農業生產又是非常低端的,種植的往往是產值很低的少量玉米和土豆。

在云南楚雄永仁縣,記者發現,從2002年起,該縣就開始陸續進行生態移民。原來在山上居住的彝族人,到鎮里一趟要4個小時的山路,往返8個小時,一旦缺水,生活難以想象。遷移到平地后,由政府每人分一畝地,雖然面積不大,但同時把彝族具有民族特色的刺繡帶到市場,每年也有很好收入。

在經濟較為發達的沿海一代,近年來高山移民、生態移民普遍開展,當然,對于經濟相對欠發達和人均耕地以及平原面積較少的西部地區,大面積高山移民是不現實的,但是不是應該考慮對一些極度不適宜人居住的地方實行移民?

比如岔河小組那樣的村莊?

沒有誰是旁觀者

抗旱,首先要確保的就是民生問題,大量或悲壯或感人的抗旱故事每天都在災區上演。昆明市郊的花農楊源在接受采訪時,望著自家3畝多地絕收的玫瑰哭了,春節過后,雨一直沒來,村里的幾口大池塘干涸了,楊源家花地上裂開的口子可以放進一只手。鮮花變成了“干花”,路邊的野草枯了,就連生命力旺盛,被視為“害草”的一支黃花也鮮見蹤跡了。

作為普洱茶大省,云南省已經有近300萬畝茶葉受損,占總面積的六成,近5萬畝茶樹枯死。在西雙版納,橡膠種植面積高達360萬畝,農民近六成的經濟來源依靠橡膠,然而,因為干旱,橡膠樹大片枯死,景洪市30多家橡膠廠有一半因此停產。

緊隨而來的市場反應是,昆明斗南花卉市場拍賣中心,最上等的A級玫瑰每扎價格已經從起價20元抬升至60元。花卉是云南省的主要經濟產業,全省80%的花卉面積受災,其中絕收的就有2.56萬畝,不斷減少的花卉產品與居高不下的價格,讓歷經20年發展才到目前規模的云南花卉面臨失去部分國際市場的危機。

普洱茶協會已經預測,今年的普洱茶價格平均調價幅度將會達到三成,部分品牌甚至漲幅百分之一百。在昆明市郊的“七彩云南”旅游點,滇藥銷售人員也勸記者趕緊購買中藥三七,全國97%的三七都是產自云南文山,因為干旱減產,三七的價格已經從去年每公斤70元飆升至400多元。

沒有水,洗浴業可以暫時關閉,沒有水,潑水節可以改到河邊進行,但沒有水,飯卻不能不吃,日子卻不能不過。蔬菜沒有了,就連山上的野菜都挖不到了,尋甸縣柯渡鎮副鎮長張玉萬花9元錢買了兩棵大白菜,哭笑不得,這個價格是常年的9倍。

保持民生的安定以及經濟發展的穩定,是災區首先面臨的問題,因為爭奪水源引發的糾紛時有發生,因旱返貧的人數也正在增加,因為無力飼養,農戶們正在賤賣他們重要的生產資料——耕牛,盡管很多災區群眾已經采取出外打工的方式減少損失,但對于災區而言,抗旱之后的扶貧仍是一個重要的工作。

其實,無論是長久的還是眼下的,一系列暴露出來的問題和解決之道,接受采訪的災區官員們都很清楚,但他們普遍的反應是“就差錢”。

地區發展不平衡,讓西南地區面臨干旱確實顯得乏力。

環境是共有的,影響也是關聯的,西南的干旱已經導致了南方的用電緊張與全國部分領域的物價連鎖反應。

面對這場干旱,上游與下游,東部與西部,你或者我,沒有誰可以是旁觀者?!?/p>

 

天旱?人旱?

中國科學院水資源研究中心主任夏軍認為,如此嚴重的西南旱情,成因很復雜,既有幾年降水持續減少導致的氣象干旱,也有降水減少、蒸發加大進一步導致土壤水嚴重耗竭,危及需水期農作物生長的農業干旱,還有包括水庫、河流干涸導致人畜飲用水困難的水文干旱。

記者/黃 祺

西南大旱,究竟“天災”和“人禍”該各打幾板,在各色人等口中仍然語焉不詳。盡管如此,一場災害讓更多人看到,地大物博的中國,同時是生態脆弱的國度——這是災害帶來唯一的“財富”。

未來一段時間,極端天氣引發的各種災害,可能會頻繁地出現。面對災害將頻繁襲來的現實,我們準備好了嗎?

多重原因帶來重旱

4月1日傍晚,春雨光臨廣西百色市,一處被積水淹沒的路段,登上了頭條新聞的位置。這樣的照片,過去可以被用來批評當地市政工作的欠缺,但現在,只會給渴望雨水的災區民眾帶來欣喜——從去年8月開始,百色市所轄的旱情重災區,連續200多天無雨,土地干涸得冒煙。

在3月末以后,四川、廣西、貴州、云南的部分災區,終于出現了降雨,但是,對于已經龜裂的土地來說,短暫的降雨仍然是杯水車薪,已經持續超過半年的西南特大旱情,還沒有結束。

國家氣候中心氣候預測室主任任富民3月31日表示,“要想徹底解決干旱,起碼要下10場暴雨”。根據貴州送達的報告,貴州起碼缺水490毫米,這意味著如果按50毫米一場暴雨來計算,需要10場暴雨才能徹底解決旱情。這樣的算法,還沒有考慮雨水的流失。

氣象干旱監測圖上,深紅色的“特旱”區域,張牙舞爪地籠罩在云南、廣西、貴州三省區的交界處,而鮮紅色的“重旱”區域,從“特旱”中心向東、西兩個方向延伸。這樣的局面,對于身處災區以外的人來說,只是圖像而已,而對于干旱地區的民眾,意味著每天有限的飲水、長期無法洗漱、莊稼枯萎、春耕無望和農民們可以預見的收入減少。目前的統計數據是,西南五省市區因旱造成飲水困難的災民,達到近2000萬人,災害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達到數百億元。

這次西南旱情持續時間超過半年,歷史上非常罕見,對于出現旱情的原因,相關專家認為,多種氣候條件制造了這一次西南旱情,全球氣候正在發生變化,變化中極端天氣出現的頻率會增加,而西南干旱就是極端天氣中的一種。

中國科學院水資源研究中心主任夏軍認為,如此嚴重的西南旱情,成因很復雜,既有幾年降水持續減少導致的氣象干旱,也有降水減少、蒸發加大進一步導致土壤水嚴重耗竭,危及需水期農作物生長的農業干旱,還有包括水庫、河流干涸導致人畜飲用水困難的水文干旱。

但夏軍認為,其中最關鍵的影響因素仍然是氣候原因。

北京大學大氣科學系教授錢維宏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認為,西南旱情形成的原因,是由于季風氣流弱,季風不能把水汽送到西南地區,所以難有降雨。他進一步分析說:“這次干旱真正的原因是氣流比較偏弱,青藏高原的存在,有一個昆明靜止風,必須有暖濕空氣往這里輸送,今年的暖濕空氣比較弱。弱的原因是,海陸風怎么形成的,要有海上和陸上溫度對比,一邊溫度高了,一邊溫度低了,才會形成這個風,有了這個風以后,把海上氣流吹上來,吹上來有降水。今年海上溫度高了,陸地上特別是中國北方或者東部地區冬天都比較冷。陸地上比較冷,海洋上比較暖,不利于海風的形成?!?/p>

“天算”難解

事實上,盡管“氣候變化”已經成為流行語,但在未來的時間里,全球氣候究竟會怎樣變化,如今還是科學界的一道課題,沒有人能夠準確預測持久干旱、洪澇這樣大尺度的氣象事件。

國家氣候中心任福民在今年4月的例行新聞發布會上表示,與短期天氣預報不同,氣候預測的時間比較長,影響氣候的原因也更加復雜,我們需要從大氣狀況、海洋狀況,甚至是太陽活動等方面尋找信號,但從科學上講,對這方面的認識還是很有限的,國內外從事氣候方面的學者都在極力做。

形成今年干旱的原因是什么——謹慎的科學家都不愿意回答這樣的問題。全球氣候變化不過是近10年才被提出的命題,對于氣候變化,人類并沒有掌握多少知識,所以,大多數學者還在從各種已經發生的氣象事件中尋求規律,而準確的長遠預測,更多的尚處于“猜測”階段。

正因如此,一些大膽的預測會受到高度的關注。今年西南大旱以后,6年前的一條舊文被重新翻出來。2004年,美國五角大樓一份報告稱,全球氣候正在發生突變,中國南部地區在2010年前后將發生持續整整10年的特大干旱,而北方會陷入水患。但這樣的大膽預測,并沒有被主流的科研人員認可,德國著名氣候學家,德國基爾大學海洋科學學院教授莫吉布·拉提夫當時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表示:“這是不嚴肅的,氣候的改變是一個逐漸變化的過程?!?/p>

氣候將在短期內發生突變的看法,沒有得到大多數科學家的認可,但一個已經達成的共識是,在全球變暖的背景下,極端天氣的發生將越來越多,干旱作為對人類生活影響最嚴重的自然災害,也有頻繁發生的趨勢。

“現在不光要盯著西南地區,今年華北甚至東北地區可能出現的干旱情況也令我非常擔心?!毕能姳硎尽2粌H如此,干旱往往與洪澇相伴而生,所以,連續幾年大旱之后,洪災的出現也值得擔憂。干旱和洪澇都被叫做極端水文事件,如果一年中總的降水量變化不大,那么干旱與洪水災害就會集中到某個季節。

中國西南地區經歷特大干旱的時候,東南亞國家也相繼陷入嚴重干旱,西南湄公河流域國際間的水問題態勢也十分嚴重。而據夏軍了解,近些年來,歐洲等西方國家自然災害的發生也很頻繁。

探究極端天氣發生的原因,現在儼然已經成為“顯學”,但同時,這方面的討論也變得越來越“敏感”。一種觀點認為,全球氣候變得越來越“暴躁”,是自然氣候系統周期性變化的表現,另一種觀點認為,人類活動是改變全球氣候的主要推手,而后一種推測的討論,往往牽涉到一些大型的人造工程,這就讓氣候科學問題,延伸成為經濟,甚至政治話題。

4月2-5日召開的首次湄公河委員會峰會上,對于此前有非政府組織指出湄公河流域旱情與中國工程有關的說法,中國政府代表做出了回應。湄公河發源于青藏高原,在中國境內被叫做瀾滄江。參加峰會的中國政府代表副外長宋濤表示,有充分的科學數據表明,旱情是此次湄公河干流水位下降的根本原因。所謂中國在瀾滄江上的水電開發導致了湄公河水位下降的說法既沒有科學根據,也與事實不符。

中國方面的解釋是,中國瀾滄江出境的水流只占整個湄公河徑流總量的13.5%,湄公河徑流的86.5%來自于中國境外湄公河支流的水量的匯總。這次極端的旱情導致了中國境外湄公河流域的來水量減少,造成了湄公河水位的大幅下降。另外,中國在瀾滄江上從事的梯級水電開發并不耗水,三個已建成的電站運行基本不耗水,水庫面積小,蒸發量有限;在建的小灣水電站進入枯水期后一直沒有蓄水。所以說,中國瀾滄江水電開發不可能造成下游水位的下降。

脆弱的農業

夏軍表示,“雖然科學界還存在爭議,我個人仍覺得自然氣候系統和水循環的變化是導致水旱災害的主要因素;同時,人類活動對自然的沖擊越來越強,疊加起來在全球尺度就形成了全球變化,反過來對區域的水資源時空格局的變化帶來顯著影響,并促進了極端水文事件的發生。人們必須正視這個事實,通過研究和對不確定性的風險分析,采取恰當和有效的對策與措施?!毕能娬f,“社會經濟發展活動對自然氣候的變化有一個反饋和加強的作用。這個問題比較復雜,需要加強研究?!?/p>

導致全球氣候變化、極端天氣越來越多的原因,究竟是自然規律還是人類活動的影響更大,尚需要更多的科學證據,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在未來一段時間,氣候異常帶來的自然災害,很可能頻繁地發生,這給中國的防災和救災能力,提出了挑戰。

盡管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西南地區河流縱橫、降雨豐富,但西南很多地方,本來就是降雨分布嚴重不均的地區,旱情經常出現。云南有雨季與干季之分,每年5~10月的雨季,降雨量占全年雨量的85%~95%,干季在11~4月,雨量僅占全年的15%~5%,每年的春季耕種季節,正好是干季,對于農業生產來說,旱情幾乎年年發生。歷史上發生的旱災中,西南地區干旱發生的次數、頻率僅次于華北,排列第二位。

事實上,西南旱情這樣的重旱,在最近幾年中并不陌生。2006年冬季重慶大旱,記者站在朝天門碼頭遙看,嘉陵江與長江交匯處,江底暴露在陽光下,船舶擱淺在江心,60多歲的當地居民說,從未見過朝天門碼頭如此的景象。2008年末到2009年初的北方旱災,觸發了新中國歷史上第一次Ⅰ抗旱應急響應,旱情覆蓋了北部地區12個省份,占到大半個中國的面積。有統計顯示,從上世紀60年代至今,我國發生比較嚴重的干旱事件有200多次。

中國自古是自然災害頻發的國度,如果沒有農業水利設施,看天吃飯的耕地,常常因各種自然災害而遭受嚴重的經濟損失。西南旱情發生以后,一些評論認為,西南農業水利設施年久失修,農業水利抗旱能力薄弱,加重了這次干旱帶來的損失。

西南地區是典型的喀斯特地形,這樣的地形意味著,降水很快滲入到地下溶洞,形成暗河,盡管降雨量不少,但能夠用于農業灌溉的水量卻很少。相對于北方平原,在西南地區建造農業水利設施,是更加復雜的工程,而維護這些水利設施所需要的投入也更大。

但是,這些年,西南地區農業水利設施薄弱的情況,并沒有得到改善。根據中央電視臺《新聞1+1》節目報道,截至2007年年底,中國已建成水庫總計約8.7萬座,其中病險水庫約3.7萬座,而病險水庫主要就是中小型水庫,約占總病險水庫的99.9%,云南也不例外,由于復雜的地質結構,境內的水庫大多為中小型水庫,且多數年久失修。近兩年來,盡管中央和云南省政府都在逐步加大對水利建設的投資,但是由于病險水庫基數太大,問題始終無法解決。

干旱還在持續,旱情繼續考驗著西南地區脆弱的農業環境和生態基礎。極端天氣越來越多的趨勢下,中國農業的安全,也許會成為最重要的安全問題?!?/p>


責任編輯: 江曉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