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怒江小水電開發被叫停后，干流大壩何去何從引人注目。

1月25日，云南省委書記李紀恒表態，云南將停止一切怒江小水電開發。2015年12月，網上已傳出云南叫停怒江小水電的消息，李紀恒的表態是云南省官方首次公開確認此事。

“從過去來說，云南地方政府是怒江中小水電的支持者，這些項目都是他們批的，如今作出這樣的表態，是個積極信號。”一直反對怒江干流進行“梯級開發”的水電專家、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力學研究所教授級高工劉樹坤表示，云南省官方此次表態是個很大的轉變，值得歡迎。

多位受訪的怒江干流大壩項目反對者表示，希望以此為起點，最終停建大壩。但亦有業內人士認為，大壩不會因此受影響。

叫停小水電與生態治理同步

據中新社報道，李紀恒1月25日在政協云南省第十一屆委員會第四次會議界別聯組會上稱，云南將停止一切怒江小水電開發，推動怒江大峽谷申報國家公園，使之成為旅游天堂。

而在2015年12月6日云南省委、省政府在瀘水縣召開的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脫貧攻堅工作匯報會上，李紀恒也有過類似表態，但用詞較此次在兩會上的表態緩和。

根據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官方網站刊發的會議報道，李紀恒當時強調，要堅持工程治理與自然修復相結合，實施好天然林資源保護工程，實施好新一輪退耕還林，確保 25度以上的陡坡地全部退耕還林，用足用活國家公園政策，停止小水電、小礦山開發開采，扎實推進節能減排和污染治理，加強國土綜合利用和整治規劃，在保護生態環境上下硬功夫。

從上述報道來看，“停止小水電”與云南省在怒江的各項環境治理措施相輔相成。

怒江發源于青藏高原喜馬拉雅山脈，是亞洲最天然的水道之一，中下游河段天然落差達1578米，可開發裝機容量達2132萬千瓦，年發電量超過1000億度。過去10來年，由于在生態環境保護與水電開發之間存在嚴重爭議，怒江大峽谷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

怒江州旅游資源豐富，除擁有獨一無二的峽谷自然景觀、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遺產以外，還擁有獨龍族、怒族、傈僳族、普米族等獨具特色的民族風情文化。然而，怒江州在全國是個極其特殊的案例，98%以上的國土面積是高山峽谷，交通條件極度不便，墾殖系數不足4%。

“出門一線天、過河靠溜索、種地靠彈弓、收割靠猴子。”10余次進出怒江的李紀恒在前述政協會議上稱，這是生活在怒江大峽谷大部分人的真實寫照。停止一切小水電、小礦山開發，把生態保護起來，申報國家公園，“這樣的地方開發需從保護開始”。

“怒江支流小水電基本已建完”

云南對小水電的態度為什么突然作出這么大的改變?有環保人士認為，除了地方政府對環保的日益重視之外，怒江大峽谷的旅游開發可能是最直接的原因。

“既然怒江大峽谷要申報國家公園，這就和開發水電是矛盾的，國家公園在一定程度上必須強調其環境的完整性和原生態。”環保組織綠家園召集人汪永晨對澎湃新聞分析說。

2008年，云南省成為中國第一個國家公園建設的試點省份，當時怒江大峽谷等8個項目進入了首批國家公園試點名單，但怒江大峽谷的國家公園申報卻落后于其他的試點。

“從2003年提出開發怒江至今已經13年了，今天云南能提出停止建小水電和建國家公園都是基于這13年來專家、民間組織共同努力。”汪永晨說。

2003 年8月，國家發改委主持評審通過了由云南省完成的《怒江中下游水電規劃報告》。該報告規劃以松塔和馬吉為龍頭水庫，丙中洛、鹿馬登、福貢、碧江、亞碧羅、瀘水、六庫、石頭寨、賽格、巖桑樹和光坡等梯級組成的“兩庫十三級”開發方案，全梯級總裝機容量可達2132萬千瓦，比三峽大壩的裝機容量還要多300萬千瓦。以此為起點，環保組織以及相關專家與水電開發者進行了13年的博弈。

而怒江支流的中小型水電在爭論中從未停下腳步。根據2014年9月的報道，從2004年開始至2014年，怒江州新建中小水電57座，新增裝機 106.6萬千瓦，并且到2015年確保全州中小水電裝機達到120萬千瓦以上，而該州可適應怒江環境承載能力的中小水電規模為200萬千瓦左右。

“怒江支流上的小水電基本上已經建完了。”長期關注怒江水電開發的橫斷山研究會會長楊勇表示。

干流大壩何去何從?

多位怒江干流水電項目的反對者接受澎湃新聞采訪認為，云南省官方對環保問題的日益重視是此次宣布停止開發怒江小水電的原因之一，另外，當地小水電出現的“棄水”、“窩電”現象也使得開發怒江小水電沒有必要性。

楊勇表示，怒江小水電前幾年開發速度較快，小水電形成一定規模，但是沒有電網，出現了電力消納的問題。“后來提出就地消納，一個是發展節約型產業，如發展以礦業為主的礦電聯動模式，另一個是積極尋求電網，做電網建設。”但消納電力方案都沒能落實。

楊勇解釋說，一方面由于怒江大水電建設推進十分緩慢，甚至出現一定時期的停滯，電網的建設沒啟動起來，小電站難以并網。另一方面，由于整個礦業市場的低迷，礦電聯動的業態也沒能形成。“怒江的礦產資源雖然豐富，但礦產地形態比較分散，由于地質勘探工作程度不夠，對于一些礦產資源的開發不到位，礦業業態沒有形成。”

而按照此次云南省的設想，小水電和小礦山開發都要一起停止。

叫停小水電建設之后，現有小水電項目將如何處理?“一大部分小水電可能被逐漸淘汰掉。在支流如果能給當地提供能源，減少少數民族地區對于木材、植被的破壞，應該會保留一些以滿足地方需求為主的(小水電)。”劉樹坤認為，最終由于小水電的自然淘汰，怒江支流的生態能夠逐步恢復。

支持開發怒江干流的水電專家也對怒江小水電的尷尬狀況表示同意，但他們強調，作為大型水電項目的怒江干流并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據我了解怒江的大壩項目到目前為止沒有受到影響，而喊停小水電項目更多只是經濟上的考慮，這些小水電‘棄水’的情況非常嚴重，根本沒有效益。”中國水力發電工程學會副秘書長張博庭說。

“此事讓我們看到一些希望，怒江很可能會被保護下來。”劉樹坤說。

多位受訪的怒江干流大壩項目反對者表示，希望能以此次叫停小水電為起點，最終終止對怒江干流的所有水電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