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美國新任總統特朗普簽署新的行政命令，推翻了奧巴馬時期的《清潔能源計劃》和《氣候行動方案》，沒有繼承奧巴馬大力發展可再生能源的“政治遺產”，此舉在國內外引起了不小反響。

奧巴馬時期的這兩項政策的內容其實有很大交集，均主張嚴控電力行業的二氧化碳排放，主張大力發展可再生能源發電。其中《清潔能源計劃》提出到2030年將美國電力行業二氧化碳排放量在2005年基礎上減少30%，主張將美國中長期能源發展重心轉向可再生能源。特朗普競選時期頻繁使用“推特”來宣傳自己的主張，在其入主白宮后則頻繁拋出“推翻”舊政的驚人之舉，政策改弦更張力度之大令人咋舌。具體到本次《清潔能源計劃》緣何遭棄，應該說既有歷史方面的原因，也有當前經濟形勢方面的原因。

一是奧巴馬時期政府對可再生能源的扶持觸及到傳統化石能源階層的利益。美國可再生能源發電在奧巴馬執政時期得到快速發展，是美國能源業的一大亮點。為激勵可再生能源發展，美國曾通過財政補貼、銀行貸款優惠、稅收抵免等金融手段對其予以大力扶持。此外，為確保可再生能源發電達到一定的市場份額，美國在加州等西部地區推行具有強制性特點的可再生能源發電配額制，并在州際之間實行配額調劑。在系列政策強有力的扶持下，美國可再生能源在2015年的發展速度創下紀錄。可再生能源風生水起，傳統化石能源自然會受到不同程度的抑制。在當前經濟形勢低迷，增長乏力的大環境下，化石能源集團的利益受到影響在所難免。為此，化石能源集團一度認為奧巴馬的政策有越權嫌疑。特朗普在與希拉里角逐總統寶座期間一再主張要振興化石能源，代表了化石能源階層的利益，在其執政后政策重心轉向化石能源是對其競選諾言的承諾。

二是美國在經濟危機后增長乏力，發展可再生能源導致政府財政負擔較重所致。危機爆發后美國的經濟發展也遇到了挑戰，一時找不到擺脫衰退的好辦法。目前經濟運行雖稍有起色，但時有波動，2016年的GDP增長也就不到3%的水平。對政府而言，發展可再生能源需要建立在生產和投資稅收抵免及補貼基礎上，會降低政府的稅收收入甚至讓其背債。2008年經濟危機爆發之后至今美國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容量已增加3倍。據《美國可持續能源》報告的數據，截至2016年年底，美國境內風能、太陽能、生物質能及地熱等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容量已達創紀錄的141千兆瓦。若在經濟形勢繁榮時期，這一發展態勢或許可以持續下去。在經濟低迷時期則要另當別論，缺少雄厚的財力做后盾，發展速度慢下來或者停滯是很自然的事情。都說特朗普是個“商人”，“商人治國”豈能丟掉本行思維而不去算經濟賬。

三是可再生能源發電自身也有短板。目前關于美國可再生能源發電的消息和評論，更多的是出于肯定和正面評價，而不是出于批評和負面評價。比如各類報告中出現的風電和光伏發電成本下降，儲能技術進步以及美國西部州際之間電力調劑確保電力生產和消費系統穩定等信息。似乎可再生能源完美無缺。但是在特朗普看來，可再生能源發電雖不能說是體無完膚，但至少有缺陷和不足。比如特朗普曾將加州的風力發電場視為“窮漢的迪斯尼”，指責風機運轉撞死了很多飛鳥，破壞了生態環境。傳統化石能源的生產和消費產生溫室氣體排放，這是其短板，但是特朗普關于風電的這些指責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作為美國國家總統，特朗普的個人意志和傾向對于國家的能源發展走向有重大影響。無論是他代表利益集團也好，還是他個性使然也好，總之可再生能源發電的這個短板讓他抓到了。

四是2016年度美國國內的化石能源產量下降應該是導火索。2016年美國國內能源生產量比上年下降4%，這是2009年以來美國國內能源生產總量的首次下降。其中煤炭產量下降幅度最大，2016年的煤炭產量已經是1978年以來的最低水平。此外，隨著油價和天然氣價格的低迷，2016年美國石油和天然氣產量相比2015年也分別下跌了5%和2%。特朗普要兌現其競選諾言，要讓美國的化石能源重新振興，面對化石能源特別是煤炭在走下坡路，也應該有所行動了。

特朗普雖然推翻了奧巴馬的《清潔能源計劃》，但是美國的能源生產和消費不會因此而“不清潔”。無論是奧巴馬還是特朗普都會堅持能源清潔化發展方向，只不過是特朗普時期美國的能源清潔化轉型重心轉向了化石能源而不是可再生能源，走上了另外一條軌道。

自從“頁巖氣革命”之后，美國的天然氣產量快速提升，大量替代了煤炭，在能源清潔化方面已經邁出一大步，這是誰也否認不了的事實。2016年，美國天然氣在發電中的比例已經超過煤炭，二氧化碳排放量持續下降。單靠這一點突破，美國在碳減排方面的進展已實現重大跨越，這一成就是世界任何一個國家所無法比擬的。而特朗普的能源新政就包括振興包括天然氣在內的化石能源。至于煤炭行業，特朗普新政的關注點是實現煤炭的清潔化利用，并不是沒有改變，而是要在清潔化中振興。與此同時，特朗普否定《清潔能源計劃》也并不意味著可再生能源從此停滯不前，只不過是發展的速度可能會降下來。可再生能源發展力度較大的加州等州政府在特朗普推翻《清潔能源計劃》之后表現出強烈不滿，一度計劃與特朗普對簿公堂。出于平衡各階層利益的需要，特朗普對可再生能源的發展會留有余地。若可再生能源能在較之前發展環境更為苛刻的條件下在成本、技術和效率方面取得大突破，以特朗普的性格，轉向青睞可再生能源也不是沒有可能。在新的發展道路確定之后，若美國在化石能源清潔化利用方面取得進展，在化石能源發展基礎本就雄厚的條件下，美國距離能源獨立將更近一步。基于以上考慮，對特朗普否定和推翻《清潔能源計劃》不必做過分解讀。（作者：羅佐縣，為中國石化經濟技術研究院博士）